“禀我王:燕平君廉颇已至!”
殿外传来宦者拉长的声调,赵括闻言,对着平原君一礼,说道:“平原君,天色已暗,寡人肚中颇为饥饿,吾等与燕平君一道换个地方,再详细细聊聊吧。”
“敢不遵命!”平原君回礼道。
随即,赵括带着平原君,迎上了龙台宫外的燕平君廉颇,一齐到了偏殿用饭。
各分主次落座,一位宦者小心的端上一鼎牛肉放到了赵括的面前,小声说道:“禀我王,微臣受太后赐名赵忠,暂代宦者令一职,特来侍奉我王。”言毕,对着赵括又是一拜。
赵括看着眼前之人,年纪四五十许,岁月已经在他的身上刻画下太多烙印,花白的发须与苍老的脸庞,却有着一双闪烁着光亮的眼睛——那是在看尽人士冷暖后,依旧依旧平和的心境,那是遭遇诸多不幸却依旧对生活充满希望与信心的乐观态度。
一双斑驳的大手,托起又重又热的鼎罐毫不费力,仔细一看,原来是掌中厚厚的老茧将热量尽数隔绝,赵括双眼一眯——那是一双常年握刀的老手!
“军中之人?”赵括对着宦者令问道。
宦者令闻言一愣,随即笑着颇有些自豪地说道:“曾为马服君之亲兵!因战事伤了下里,故而太后入宫后遣人唤微臣至宫中,之前在膳食房任职,今大王身边缺人,太后这才将微臣调来。”
“哦?寡人说怎的入宫之后,所食之物皆是喜好之物,原来全靠爱卿之所为也!只是寡人之前怎未见过卿焉!”赵括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之人,笑着问道。
赵忠知道能否得到大王的信任就看自己的回答了!
但他也不慌,一边为赵括温着酒一边答道:“禀我王,微臣伤残后便由马服君将养在马服山封地内,伤愈之后便一直在山中庄园内,为马服君打理庄务,少与邯郸往来,便是来了邯郸也多是面见主母也就是太后,故而我王未曾识得。”
“只是我王未曾见得微臣,微臣可是看着我王长大的呢!就连我王出生时的稳婆,也是微臣去找的呢!”赵忠继续如同话家常一般对着赵括笑着说道。
“家中可还有什么人?”赵括也如同唠家常一般地问道。
“吾妻早年病故,留有一子,如今已经接管了庄园一些事务,有一孙子,蒙主母太后之恩德,已入学开蒙矣!”赵忠一脸惬意地说道。
赵括闻言心中大定,既知根知底,又有家有室,还是自己人用着放心啊!老娘啊,有这样子的人物,你倒是早点拿出来啊!可是把儿子给坑惨了啊!
正想着,赵括拿起手中的羹碗,舀了一大勺的牛肉羹,双手递到赵忠面前,说道:“爱卿为寡人一家操劳半生,寡人以此肉羹谢过爱卿。”
正在温酒的赵忠闻言一愣,随即双手激动地接过了赵括手中的肉羹,身子颤颤巍巍,一股清泉就要从眼眶中夺路而出,
“微臣实不敢当,当年若非君上救护,微臣早死与战场伤残矣!主母更是不以臣卑鄙,委臣以重任,微臣岂敢不用命哉!此皆是微臣份内之事也!”赵忠再次感动地说道。
“无碍!”赵括笑着说道:“寡人正式任命卿为宦者令!”
“诺!拜谢我王!”赵忠双手高高捧起肉羹拜道。
“卿上任第一件事情,便是为寡人好好整理这宫内之人!若有不从,打死无算;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赵括恨恨地说道。
“诺!微臣一定为我王打理好王宫之事,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赵忠重复道赵括的指令。
一旁的燕平君廉颇听闻赵括的指令,眉头一皱,欲要劝谏一番,刚想直起身子,却见对面的平原君正对着自己使着眼色,并缓缓摇着头。
平原君明白,一则,此乃宫中之事,外臣最为忌讳就是干预宫中,此时帝王所不能容的,因为一旦宫内宫外串通一气,帝王也就随之被架空了,所以这是底线更是红线,不能触碰;
二则,赵括此时急需一个出气的途径,而气出在宫中,死伤的无非是些宦者、宫娥,总好过出气在前朝!
当然,平原君的想法还是有些过于天真,即便三朝老臣的他,却也未曾真正地见识过何谓“王之一怒,流血漂杵”。
收到平原君信号的廉颇,只得悻悻地坐下,倒不是他也想通了,只是他也清楚自己于政务之事实在不擅长,故而蔺相如在时便已蔺相如为首,蔺相如不在时便以平原君为首。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廉颇表示:笨人自有笨办法!
而赵括坐在主位之上,自是将两人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赵忠随即退到一旁,给三位大佬留出谈话的空间。
“平原君!”赵括举起酒爵说道。
“微臣在!”平原君直起身子,双手捧爵回道。
“爱卿今日之言,寡人已记在心中!在此敬爱卿一爵。”赵括略略抬起酒爵说道。
“谢我王。”平原君一饮而尽回道。
“此次之事也在告诫寡人,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为此,寡人决议广开言路,以充实听闻,而绝刚愎自用之患。平原君日后若是发现寡人何处疏失,还请多加提醒才是!”赵括也是一饮而尽说道。
“故所愿不敢请尔!”平原君立即回应道。
“此是一事!”赵括放下酒爵缓缓说道:“其二便是赵禹等人作乱之事。”
平原君和廉颇也是放下酒爵和食箸,静等赵括的后文。
赵括略略停顿后说道:“首要之事自然是查清事实真相,定罪量刑。此事仍由平原君主持。寡人之意,趁此次大狱,废除肉刑之用。寡人之所见受肉刑者,皆痛不欲生,更因身体之缺而丧改过之意,变本加厉为恶者多,颓废无能者众,而改过从善者寡。”
平原君说道:“我王容禀,非不知肉刑之残酷者也,然非如此不足以使民心生畏惧之心,而若民无畏惧之心,则必大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