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汝选大军十万,备战河内!黑冰台魏境所部悉数听命于卿。”秦王下令道。
“诺!”白起与宦者令一同应诺道。
“相国!”秦王转过头对着范睢说道。
“微臣在!”范睢答道。
“命汝筹备粮草军械等物资,屯于函谷关内。”秦王继续下令道。
“谨遵王命!秋日之前,定将大军所需物资办理妥当!”范睢领命道。
秦王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范睢有些小心眼、有些看不惯白起,但从未因此耽搁过国家大事,这也是自己敢用他做相国的原因。
随即秦王又看向了子楚,说道:“子楚!”
“孙儿在!”虽然不知王上为何会点自己的名,但子楚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立即双手抱拳应诺道。
秦王却没有再对他进一步的吩咐,而是再次转向了范睢,问道:“国相再辛苦一些!为寡人好好调教一番子楚,如何!”
范睢闻言,心中一惊,这是要将子楚放在自己手下办差的意思啊?抬头看下满脸笑意的秦王和一脸惊喜的子楚,范睢心中更加没底了。这是信任自己,还是在试探自己与子楚之间的关系?
不行!万事稳妥为上!
“我王容禀:子楚公子天赋异禀,只能由大王教导才是!微臣才疏学浅,万万不敢当此重任也!”范睢双手抱拳推辞道。
子楚闻言,先是一愣?怎么如此好的机会,以后便可以正大光明的一起讨论事务,范相国怎的还推辞了起来?
不过在邯郸见惯了各色脸谱的子楚,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王子与大臣相交,自古都是大忌,王上如此安排,不会是对自己和范相国起了疑心吧。随即赶忙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而这样的变化自然逃不过秦王和白起敏锐的眼神,然而两人却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
秦王看到的是自己的好孙儿,闻听可跟随相国办事学习而喜,听闻相国婉拒而沮,可曰:好学者也!而相国者,也是深明大义,为避嫌而婉拒了为太孙师的诱惑,可谓之:忠也!
而白起所看到的却是子楚与范睢之间的丝丝联系,不出意料的话,两人早有联系。甚至于,此次奏对,或许范睢也早有预见,早早给过子楚正确答案。若是如此......
白起看了眼正颇为欣慰的秦王,又见其满头的斑驳,心中的怀疑再次被深深地掩盖。纵然子楚没有他表现的那般优秀,然在大王的子嗣中却也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而大王终是老了......如今,秦国也好、大王也罢,再不能经历大的波折了。
正想着,秦王已经开口了:“相国无需犹疑,就当子楚是一普通吏员便好,待上将军开拔,子楚也要在军中学习一番才好,上将军可不要吝啬家传兵法哦!”
此话一出,白起终于决定将自己的怀疑彻底地埋葬看,因为秦王之语几乎就是在告诉二人:好好教导子楚,这就是咱给秦国选的下一任君王了!
范睢与白起相视一眼,范睢当然也明白了秦王的心意,心中一阵暗喜,他明白自己又押对宝了!随即与白起一道双手抱拳,对着秦王深深一礼,回应道:“谨遵王命。”
秦王看着自己的股肱之臣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又看了看自己挑选的继承人,心中也是一阵大定!来吧,赵括!你比寡人年轻!可寡人的子楚孙儿可比你要年轻!且看到底鹿死谁手吧!
......
正坐在车辇之上,前往邯郸城门外的赵括忽然打了个喷嚏!
“我王,无碍吧!”车辇一旁的宦者令赵忠显然听到了赵括不同寻常的响亮的喷嚏,赶忙关切地问道。
“无碍!”赵括揉了揉鼻子,没觉得冷啊!是谁想念寡人了耶?嗯,好像寡人好久没去过赵姬寝殿了,是她在想念寡人吗?
车队在赵括的胡思乱想中很快来到了城门之外。
“我王,已至城门口矣。”宦者令小声地提醒道。
嗯,正事要紧!赵括很快收敛心神,随即在赵忠的帮助下走下车辇来。
城门之外,上万大军鳞萃比栉地整齐排列着,精壮的汉子们持枪鹄立,铠明甲亮、车攻马同、枪竖如林。
为首的两人正是次辅廉颇、阁老吕不韦,其后则是赵启说率领的羽林将校。
赵括也是身着银甲,头戴亮盔,腰佩长刀,大步流星地往大军的方向走去。只苦了身后的平原君和一众文官和宦者,只得小跑着跟上赵括的步伐!
不多时,赵括已经来到了大军面前临时堆砌的土坡之上。
“拜见我王!”燕平君廉颇率领众将帅一起参拜着赵括。
随着前方廉颇的跪倒,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上万大军一排接着一排纷纷单膝跪地对着赵括高呼:“拜见我王!”
单看这整齐划一的动作,便大约可知此军的精锐程度!赵启用心了!赵括表示很满意!
“起!”赵括虚扶起眼前的廉颇等人。大军随即“咔、咔、咔”地站起身来。
赵括随即对着大军说道:“卿等不少或为世家健仆、或为上党流民,今邯郸新政已行月余、上党新政更行近半年矣,卿等告知寡人,尔等可分得田亩否!”
校尉、曲长们再次如同传音机一般传递着赵括的话语。
“分得!”大军高声答道。
“卿等告知寡人:新政好否!”赵括继续问道。
“好!”众军再次答道。
“北方!东方!还有百万赵国百姓等待着新政,等待着新政带来的新生,可是那些世家不愿意啊!他们还想继续奴役着我大赵的百姓!卿等能答应吗!”赵括再次问道。
“不答应,不答应!”众军再次答道。
“不答应!吾等要怎么做!”赵括继续问道!
“杀!杀!杀!”众军齐齐怒吼道!
“带着寡人的新政,带着百姓的新生,出发吧!”赵括朗声宣布道。
随即万余大军齐齐转身,在各军校尉、曲长的带领下,踏上了北征之路。
赵括随即来到了土坡下,为几名众臣送行,也是进行最后的嘱咐。
“廉颇将军!”赵括端起宦者令奉上的酒碗,对着廉颇说道。
廉颇也手捧着一碗黄酒,恭敬地听着。
“此去一路艰难,便全靠将军了!”说着赵括端起酒碗便一饮而尽。
“必不负我王所托!”廉颇也赶忙一饮而尽道。
放下酒碗,廉颇双手抱拳对着赵括一礼,正要离开之际,赵括却又将廉颇叫住,随即从自己怀中,掏出了锦囊一个,塞到廉颇的手中。
一边拍着廉颇的手,一边看着廉颇说道:“此去路远,事事当由将军临机决断,若是将军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可打开此锦囊也!”
一如当年,长平战,月夜下,丹水边,去魏时......
或曰:人老多情。然念及那些破秦的艰难岁月,仿佛历历在目,又是同样的谆谆嘱托,又是同样的肩负重担,不争气的泪水不自觉地在廉颇的眼眶打着转转。
“定为我王扫清新政障碍,还大赵百姓以生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廉颇手捧锦囊,微微屈身对赵括承诺道。
“没那么严重!秦国虎狼之师尚且在吾等联手下饮恨长平,些许魑魅魍魉,哪会是吾等对手!老将军还需保重身体!”赵括按住廉颇的手继续说道:“与秦决战,寡人还想与老将军并肩作战哉!”
“诺!故所愿不敢请尔!”廉颇再次应诺道。
随即,廉颇转过了身,骑上战马,带着赵启等一众将校浩浩荡荡随军而去。
赵括目送着廉颇的离去,岁月将老将军的两鬓染白,却没能压垮钢筋铁骨般的脊梁。
国旦有诏,虽是花甲之年,仍奋力于疆场之上;两鬓染霜,不坠杀敌报国之志;存身困顿,不去慷慨赴难之情,此方为国之大者!亦如前世,国士南山!
廉颇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他的身形渐渐模糊,赵括这才转过头看向了等候多时的吕不韦。
“不韦!”赵括说道。
“微臣在!”吕不韦应诺道。
“此去北方,宜先礼后兵,需以怀柔之心,而行雷霆手段。既要以理服人、以利诱人,团结可以团结的大多数,又要有果断的手段及时处置心怀叵测之人!”说着,赵括拿起宦者令奉上的节仗,递到了吕不韦的手中。
“微臣领命!怀柔心肠、雷霆手段,定让新政推行无碍!”吕不韦双手接过节仗应诺道。
赵括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廉颇将军那里,寡人已经交代好了,他必全力支持于卿!遇事可多与其商议一番。”
吕不韦赶忙再次应诺道:“廉颇将军劳苦功高,微臣必多加请议!”
“嗯,廉颇将军长于军务,短于政务,其虽为次辅,然此行乃新政之推行也,最终之决策还在于卿!卿其知之!”赵括再次嘱咐道。
“微臣明白!”吕不韦硬着头皮答应道。
能咋办呢?又能咋说呢?
总不能说,自己本就人微言轻,威严未立,对方又是次辅,本就高自己半级,再加上兵权在握,自己说了算才怪叻。这不是驳了王上的面子吗!
只希望,廉颇将军不是那么不好讲话吧!
赵括显然也明白其中关窍,随即将自己腰间的佩刀解下,递给吕不韦,缓缓说道:“前路凶险,此刀随寡人征战鄗城,军中之人无有不知者,也一并借于卿,一来为卿防身之用,二来也为信物之用:三品之下,卿可持此刀先斩后奏!”
吕不韦一惊,三品之下,也就是说出了郡中除了郡守,军中除了廉颇、赵启等人,但有不从者,自己悉数可持此刀直接斩杀当场!
这还不杀疯了!
见刀如见王,谁还敢不服?就算是廉颇将军当前,也得退让几分。
妥了!太妥了!
吕不韦不敢怠慢,赶紧将手中持节交给副手,随即双手接过沉甸甸的长刀,对着赵括深深一礼道:“谢我王信任!”
“新政之推行便拜托吕卿了!万事有寡人在身后撑着,吕卿只管一路向前便是!”赵括扶起吕不韦,拍着他的肩膀再次嘱咐道。
“诺!愿为我王效死也!”吕不韦再次郑重地应诺道。
转过身,吕不韦带着一众文臣也踏上了新政巡视之路。
“我王!”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身影,平原君有些担心地问道:“这身携王剑,行先斩后奏之权,会否太过矣?”
“无碍!不韦虽携王剑,却无直接统兵调兵之权;廉颇老将军虽为统兵大将,却无最终决策之权,此二人者可互为对方至刀鞘也。”赵括收回目送吕不韦的眼神,随即对着平原君说道:“而且,寡人信任他们!”
信任吗?若真毫无保留的信任,又何来互为刀鞘之言!更何况,战力最胜的三千陷阵营确实以赵启为将,甚至身下的羽林卫,名义上也是属于赵启的直接下属。
或许不是二人互相牵制,而是三人互为监督吧!甚至军中和文臣之中还有赵括的密探也说不定。
想通其中关节的平原君,看着眼前的赵括,看来王上不仅将自己的谏言听了进去,更是运用到了实践之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平原君点点头,缓缓地说道:“我王英明。”
英明吗?或许吧!
赵括没有纠结平原君的反应,反而对平原君问道:“此次北巡,推行新政,平原君以为,其结果将会如何?”
平原君一愣,箭已发出,怎的还在纠结此等事务?然其细细思索一番,却也只能给出一个“不好说!”的回答。
“怕不是不好说!而是说不好吧!”赵括转过身将目光投向远方,平静地说道。
平原君也不知要再怎样接话。
赵括也没有让平原君难堪,随即说道:“平原君与寡人,乃至整个大赵皆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准备迎接一发而不可收的糜烂局面!”
“啊?”平原君整个人都蒙了!一发而不可收,还是糜烂的,若是已经预料到这样的局面,又何必行此事焉?闲得慌吗?
“撑过去!则赵国自此与秦并列而称雄!撑不过去......”赵括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后续的话语,平原君很是明白。
“非如此不可焉?”平原君有些不解地问道。
“秦地处西域,其变法之时也,虽有魏国窥伺,然魏之精力主要在中原之争霸也,可谓天赐之机也。纵如此,仍有太子被贬,太傅受黥(又称墨刑,以刀刻凿人面,再用墨涂在创口上,使其永不退色。),嬴虔遭劓(割鼻之刑)之事不绝也。况我赵乎?”赵括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