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的战斗很快在夕阳下结束。
算算战果,赵军伤亡接近两万,而秦军的伤亡只有一万多,这与前一日的战果几乎是掉了个个儿。
秦、楚两王表示很满意,就该这样打才对!
李牧虽然不太满意抛石车的战果,但能够在联军加强战力的情况下仅仅靠着屯田兵就跟联军打个有来有回,还锻炼到了队伍,总体来说李牧还是很满意的。
当然蒙骜也算是满意的,毕竟一方面自己加强的兵力后便取得了不错的战果,无疑确认了战事确实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而自己又凭借着优秀的微操成功躲过了赵军抛石车的变阵,更说明了自己和联军有足够的的能力克制诸对面的赵军。
于是一场几乎是平局的战斗却令各方都十分的满意,当然,除了牺牲和负伤的士卒们。
赵军营地里,李牧领着赵王括的使者穿梭在伤兵营中,轻伤的敷上药膏,重伤的被一辆辆马车接送到安陵,再转运到河内,在那里,有着最好的医师和药草。
就连尸首,赵军也没有就地掩埋,而是用马车接回故土进行掩埋,而随着尸体一起运回的还有即时下发的军饷与赏赐。
就这样,一辆辆马车往返穿梭于营帐之间,即便到了后半夜,马车仍是络绎不绝,而赵军的士卒就在这滚滚的车轮声中休息着,睡得无比的香甜而安心。还有什么比“伤有治,死有葬,功有赏”更令士卒安心的吗?
联军营地里,蒙骜好容易挨过两王的问询,随即扎入了匠作营中,秦弩的修复和制作至关重要,没有了它,联军将失去唯一长于赵军之处。在叮叮当当的铁锤敲击声中,联军又是一夜的备战。
太阳照样升起,而两军的战斗也随之继续。
而在接下来的几日里,李牧这边间渐渐将手中的甲种军主力慢慢换上,准备冲着秦国的弱点处给狠狠来上一下;
而蒙骜又将前线的秦军精锐慢慢抽离出来,一方面减轻自身损失,一方面也为中期的爆发做好准备。
再加上两军士气的逐渐变换,两军的战损比再度偏移,但双方似乎都能接受,只有秦楚两王不断地催促着蒙骜发力进军。
但无论两王如何的急,蒙骜在司马错的支持下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而两王的指令也都被蒙骜阳奉阴违地婉拒了。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的过着,战斗也在日复一日中重复着简单的对抗。
太阳升起,列阵出战;
太阳下山,归营备战。
公元前249年,赵、秦、楚三国终日大战于上蔡之地,至晚方休,只是史书上短短的一句话,可又有几人知晓那话竟是用活人的鲜血写成。
而大战过后,双方都会拖回各自军士的尸体,一夜秋雨过后,又是一片静谧的景色。只有那被鲜血浸染成红色的土地和空中不时盘旋而过的秃鹫,无声地诉说着战事的惨烈。
战事的转折发生在第十一日,夜间,军需向蒙骜汇报:床弩经过赵军长期的破坏,虽经不断抢修、重制,但终于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若是再不解决掉赵军抛石车的威胁,恐怕三日之后,联军便再无床弩可用了!
而经过十日的试探,蒙骜也自认为已经将赵军步卒的实力基本摸清,是时候让骑兵们动一动了!
大战第一十二日,联军出轻骑兵引火油并火箭毁赵军抛石车,赵军不察之下,抛石车为之毁坏泰半。随即李牧令赵军骑兵拦截,秦军因带火油火箭之故,兵器未能足备,为赵军骑兵所破,损兵数千而退。
大战第一十三日,联军骑兵再出,赵李牧遂以骑兵对攻,联军不得进。而赵军乃依抛石车之威,而收割联军之性命。
如是者三,则联军虽有兵力之盛却不得进,而赵军困于兵力之短亦不得进,然胜利之天平渐往赵军倾斜之势,已不可挡矣。
然蒙骜似胸中自有丘壑,虽见敌我兵力差距不断缩短,而胜势已渐渐倒向对方,却也不急不躁,似有翻盘之绝招。
越是如此,李牧倒有些拿不准主意,甚至有些心慌了——没有什么比未知更值得恐惧了。好在,李牧看不懂,但不代表赵括看不懂。即便赵括看不懂,也会想方设法的弄懂,毕竟秦王身边有着细作,而赵括自己身上还有着挂——战场模拟。
随即一封战报便被快马送到了后方赵括的手中。
赵括看着李牧传来的战报,也很是认同李牧的想法:毕竟对面实在不该这么澹定,如此生死攸关之战,不可能、也不应该存在放弃一说,唯一的解释便是联军在准备大招。
至于大招,赵括结合秦军营中送来的情报也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当然为了保证这至关重要的一战不出现什么纰漏,赵括大手一挥,十万功勋换取了的战场模拟也再次印证了赵括的想法。
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打算,那么主动权便完全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当即秘密来到前线军营之中,亲自布置最后的战场——悄悄的,十数万大军在后方日夜倒班,热火朝天地开始了“挖坑作业”。
正面战场依旧呈现焦灼之势,而在东面的小战场上,田单率先带来突破,八万大军连破楚国数城,进占广陵至昭关一线,成功切断了吴地与楚国之间的联系。
即便田单所部进展神速,但显然,想要占领吴越之地,切断楚国的粮秣、军械基地,还任重而道远。而吴地通道的暂时失去,既无法令前线缺衣断粮,也无法造成士气的低落,可以说这一占领,对楚国、对正面战场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的。
按照一般的想法,应该将这八万大军集中道正面,对联军形成兵力的压制,从而正面决胜才是最佳的选择。虽然这八万大军中,多为乙种军和丙种屯田兵,战力微弱,即便加入正面战场也不过是炮灰之属而已。
而赵括之所以并没有这么做,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赵括如今想的已经不是一场战争的输赢,而是统一战争的整体进程。
从全局来看,在楚国精锐尽出得情况下,夺取吴越之地,是最佳的时机。
而一旦楚国大军回转,势必重新躲入吴越山林之中,到那时,赵国必将陷入长久的围困之战,不仅将大大拖延统一的进程,更会大大损耗国力。
所以,将八万大军洒在东山郡,进攻楚国虽然有一时之不利,却是尽快结束纷繁战争的最好选择。当然,这一决策也是在赵括对正面战场有着绝对的信心下才做出的。
东面田单所部按部就班继续向东南推进,那边河西之战也接近了尾声。
河东所部六万大军将秦军部署在河西军的军队牢牢锁在大河防线,而从河内赶赴河西战场的赵启所部归义胡骑,便如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地穿插到大河防线的背后,随即从正面的河东王樯所部大军一道夹击秦军的大河防线。
虽然秦军极力抵抗,然而一则兵力不足,更受到两面夹击,再苦苦坚持了十数日后,终为赵军所破,一万五千余秦军仅有不过两千人马脱逃而出。
大河防线被破,然而为秦国经营经年的河西却为就此降服,几乎每至一城皆有所战,赵军想要全境占领河西,只能一座一座城池地进攻。
好在秦王已经将河西的战力几乎全部调到了联军之中,唯一成建制的大河守军在防线沦陷之后也奉命逃往函谷关,河西城池中的抵抗虽每城皆有,但更多的是当地的秦军官员自发组织的,其组成也大多为吏员和百姓,其战力可想而知。
在连克两城过后,王樯与赵启略略一商量,果断进行分兵,王樯所部河东大军裂为六组,每组以万余人马为限,并各取一道,攻城而去,而赵启所部两万骑军,则暂缓进攻义渠,作为预备队随时驰援前方攻城之人马。
如此一来,攻城的速度一下子就起来了。
又过十数日,河西大地再无玄色秦旗,尽是火红赵旗飘扬四方!
随即,赵启所部两万归义胡骑再次出河西而往义渠而去,而王樯所部分作两部,其中留下一万人马分驻各城,以配合邯郸派来的官吏收束河西之地,余者约四万人马与秦之战损兵过万南下河西,直抵秦国函谷。
如今的函谷关,因为秦王抽调大军而去的缘故,虽然大半月来,关内不断征兵补充,可秦国的战争潜力已经在多年的鏖战之中消耗得七七八八,即便秦国将征兵的年纪下放到了一十四岁也未能补充到多少兵员。即便加上自大河防线撤退的两千秦军,驻守函谷的兵力也不过两万多人。
在这不到两万人的大军中,绝大部分都是新征的士卒,甚至其中不少还是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不仅不识战阵,甚至连气力都有些缺乏。而这已经时秦国所能动用的全部了。
虽有两万之名,恐怕真正的战力连七千赵军都赶不上。
更为紧要的是,秦国在连年的征战中,凋零的不仅仅是兵士,还有名将,所以函谷关中,既无足量之兵,更无能战之将矣。
自大河防线被破、残军奔回函谷关以来,函谷关的守将几乎一日一封求援信件地往秦王和上将军蒙骜那边送。
可是,无论秦王或是蒙骜,显然面对此情景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正面战场本就落后,全然靠着兵力优势强撑着,若是再分兵去就函谷关,恐怕正面就将陷入崩溃。
但,函谷关又是不得不救的。
秦王因此数次向蒙骜提出决战的要求,又都被蒙骜给说服——简单来说,就是时候不到!
万般无奈之下,秦王与蒙骜最后一商量,兵是派不出了,将领倒还是可以想想办法,而有了一位将领的统一指挥,相信凭借着函谷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地形,至少坚持到正面战斗结束,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随即,秦王便下令:任命司马错为函谷守将,前去救援函谷关。
司马错接过王命和军报,很快明白,只有自己前去函谷关才有可能为秦国的正面战场拖延出足够的时间,因为只有他这样级别的老将到了函谷,才能安抚住那边将士躁动的心绪,才能将士气笼络起来,继续坚守函谷关。
当即司马错没有任何的犹豫,只是向秦王提出带着自己的一千亲兵同往。对于这样的要求,秦王自然不会拒绝。随即,司马错便与麾下的亲军一同踏上了“保卫函谷”的征途。
甚至司马错都没有问一句自己要守多久。
“能守多久守多久,要想关破,除非我死!”这是司马错给秦王和蒙骜留下的军令状。
或许这就是老将军的觉悟吧!
但这样的觉悟却无形中给了蒙骜不少的压力,他知道,所有的人都在为他的最终计划服务,秦王、楚王、司马错......有一个算一个,都把最后的希望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必须要加快速度了!”蒙骜暗自警醒道。
随即,战场之上,联军的攻势越来越勐了,而在联军如同狂风暴雨下的攻势下,赵军的阵线竟然渐渐地出现了一丝丝的动摇,当又很快被李牧高朝的指挥能力给掩盖。
大战仍在继续,战至二十一日,两军皆已是伤亡惨重,赵军损兵将近八万余人,而联军也损兵十三万有余。
因为战兵的巨大损失,使得双方维持原有的攻击先和防守线都存在不同程度上的困难,既然打不了那么广,那就干脆缩短一些。随即,双方都不约而同地缩短了战斗面的接触长度,而这正是蒙骜苦苦等待着的时机。
正面战场过于宽广确实是蒙骜最为苦恼的问题,而他的底牌却是需要在越密集,越窄小的战斗面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是时候了!”蒙骜默默告诉自己。
随即,蒙骜快速来到后营帐中,亲自传令道:“重骑兵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