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杰克带走的，其实是苏哲用死灵术造出来的血肉傀儡。

他在收购那家幻梦店的时候，正巧有个长期使用幻梦装置，没有正常运动和进食的贫民，被发现死在了包厢里。苏哲干脆就向他的家人支付了一笔赔偿款，买下了那人身体的使用权。

万没想到，人死在了幻梦店里，居然还能拿到钱，那家人欢天喜地的就领了赔偿金，把死者的遗体卖给了苏老板。

“哎，兄弟，把你烧了也浪费。这样，我免费帮你办个法事吧，也省得你飘在那片垃圾山上边儿当个怨灵。”

于是，按照亡灵法典上的记载，苏哲超度了那人的灵魂。

然后，他把这具已经变成了空壳的身躯，注入自己的生物血液后，做成了个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可进行远程操控的活傀儡。

现在，活傀儡被带到了远离城区的雪山脚下。

老杰克呼唤出来一个摄像头探测器，验明了自己的身份，打开一道覆盖于积雪之下的狭长钢铁暗门，把苏哲的替身带进了那条曲折没有尽头的金属地道里。

他怎么能想到，此时此刻，真正的苏哲，却正和妮娅一起，在他自己的古堡里，安抚说服着苏菲。

“接下来，我们搜集到证据之后，会去举报你的父亲。如果执法局的人真的在你家发现了他身为开膛手留下的犯罪证据，那么他马上就会被逮捕，很可能会被判处极刑。”

突然得知自己那个精致儒雅的父亲，居然可能会是在黑夜里夺走了上百人生命的杀人魔，苏菲的脑子一下子很是接受不过来，反复在那里自语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根据苏哲的分析，她理性上又确实认同，如果坎贝尔就是开膛手，老杰克只是他的手下，那许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比如为什么每隔一阵子，父亲就会鼓励自己出去旅行，然后紧接着，贫民区那边就会发生失踪事件。

又比如为什么明明自己那么多次，向他表达了对老杰克的不满，他却还是固执的信任着这位性格阴沉的老管家，让那人继续负责自己的饮食起居。

看着苏菲慌乱无措的样子，妮娅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却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

苏哲叹了口气，告诉她说：

“当然，我们也很希望，你的父亲是清白的。但假如真的发现了他是罪犯，也不会因为你的关系就选择去包庇他。”

直到现在，苏菲才回味过来了一些东西。

“苏哲。”她眼泪流了下来，眼神闪躲着问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怀疑我的父亲了？所以才会接近我，才会直到刚刚，才把这些事情跟我说……”

“不是。一开始接近你，主要是为了那本法典。至于你父亲的事，是后面经过了调查，才发现了一些端倪。”

苏哲的说法，其实也不能算是在撒谎。

“那你为什么会调查我的家人呢？如果你把我当成是朋友？”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苏哲还是选择了告诉她实情。

“我调查他，是因为他可能牵扯到了一些与我和妮娅有关的旧事。我们父母遇害的真相，他可能知道一些内情。”

“所以你还是出于专门的目的，才会来接近我的。”

苏菲轻轻推开了抱着自己的妮娅。

“苏哲。如果我父亲真的是个罪犯，那我绝对不会同情他，也希望他能付出代价，那是他应得的……”

她后退了几步，似乎是打算从苏哲的古堡里离开。

“放心，我不会去向他通风报信。我现在，要回家去了。而有关你的那些秘密，你的奥术空间什么的，我也不会说出去……我只是，无法忍受我的朋友利用我。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看到苏菲失魂落魄的样子，妮娅跟过去，想要伸手拉她，却被甩开了。

“做什么？你们还想软禁我吗？妮娅姐，你是不是还想再打我一顿？”

迎上苏菲带泪的愤怒眼神，妮娅愣愣的站在了那里。

“不是的……”

目送着她独自离去，望向背影，妮娅小声解释着，声音渐小，也不知对方是不是能听到。

“不是的……我是担心你……”

走到门口，苏菲回头望了一眼隐没在月光阴影里的两个人，擦掉眼泪，决绝地开门出去，关上了门。

长达十几秒的沉默之后，苏哲才走到妮娅身边，拍了下她的头发。

“傻站着干什么呢？跟上去啊！她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长叹了一口气，妮娅问苏哲。

“我们的做法是不是过分了一点？有点无情，不管人心……”

“想什么呢你”苏哲走到妮娅面前，给了略有些动摇的她一个小小的脑瓜崩。“咋就突然软弱起来了？不想报仇啦？跟小女孩的悲痛欲绝比起来，那些无辜受害的性命难道不是更重要？”

红着眼睛，苏哲埋头走回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替身那边有动静了，我先过去。你偷偷跟着她，别让她出事。记不记得我说过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格局大一点啊姐姐……”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马上，原本陷入了深度昏迷状态的傀儡，醒了过来。

一阵剧痛袭来，苏哲这才发现，傀儡昏迷的时候，双臂和脚掌已经被砍掉了，难怪他在古堡里醒来的时候，肩膀和脚踝处会有痛感。

“你们也太残忍了吧！”

听到他的控诉，灯光明亮的地下室里，正穿着白大褂调配药剂的坎贝尔伯爵，眼神飘过来，望了他一眼。

“你比我，预料中的，表现得更冷静。”

苏哲努力仰起头，四下观察打量了起来。

这边的赛博网络已经被屏蔽了，无法发送定位。

而且更重要的是，地下室的墙壁上，按照一定规律，刻着数量不少的发着蓝光的奥术字符。

这些字符，能隔断掉人与灵晶之间的奥能感应，给奥术师施加一个类似于「禁言沉默」的效果，从而在这片空间里，阻断掉了大部分常规奥术的发动条件。

幸运的是，死灵术比较特殊，不是走的一般的灵能通道。

这种被主流奥术说排斥的秘术，是从冥界那边实现的连接。因此苏哲才能远距离定位到这里，继续附身操控傀儡，不至于让这个替身因为奥能禁制就自行崩解掉。

看来，那本法典上不是乱写的啊，死神和奥法之神，真的各自掌握着不同的权柄。

那就是说，在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神明存在的喽？

那祂们现在又在哪里呢？

没有空余去深究这些问题，苏哲暂时搁置了种种思索，抓紧时间，把看到的景象尽量记在了心里。

“十年前，第一次听说他们在极光之境发现了你，我还觉得是无稽之谈。谁又能想到，你不仅降生了下来，还证明了奥能的存在，证明了神的存在。”

调配好药剂的坎贝尔，拿着一把手术刀，朝这边被绑死在了刑架上的苏哲走了过来。

“十年前，你没死在那场事故里，现在又跑过来找我，是想做些什么呢？你大可以直接过来面对我，却又何必去打扰我的女儿？”

看着沾了蓝紫色药剂的手术刀越来越近，苏哲咽了口唾沫，质问坎贝尔道：

“十年前那场事故是什么人策划的？你是幕后主使吗？还是说，你是事后才归降了那些人的？”

依据苏哲的调查，十年前，在洛都学术区，发生的其实不只一次爆炸。

除了妮娅父母所住的社区遭到了不明袭击，位于三公里外的，洛都能源科学研究所，也在不久后发生了爆炸。

两场爆炸里，卡文迪许夫妇当场死亡。

而身为卡文迪许上级的坎贝尔院士，则和带去单位玩耍的女儿一起，被炸成了重伤。

不同的是，卡文迪许夫妇最后没能抢救过来。坎贝尔父女，却在医院里治好了伤势，移居到了以黎伦萨。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人，在对你们动手？你为什么又变成了暗夜开膛手？”

坎贝尔没有回答他，而是打量着手术刀上的反光，自言自语了起来。

“人类啊，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有些事，是不该知道的，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处。十年前的事情里，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哪怕到了十年后的今天，我也对你容忍太过……可惜的是，你不该，把苏菲卷进来的。”

他抬起左手，挡住了苏哲的眼睛，然后用右手握着的手术刀，缓慢有力的割开了苏哲的颈动脉。

“你为什么，要去利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呢？”

把手术刀丢进装着药剂的烧杯，坎贝尔退向一旁，静静看着窒息挣扎的苏哲，脱下了染血的手术手套。

“你就为了伟大的奥术科技，做出一点贡献吧。将来的人类，会感谢你的。”

动脉血堵住了气管，苏哲呛得咳嗽连连。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怒目望向了一脸平静的坎贝尔。

“你……这个……魔鬼！你会……付出……代价的……”

说完，苏哲的替身，咽了气。

他的头发逐渐变得稀疏，恢复到了长期熬夜和营养不良导致的地中海发型。

他的皮肤开始变得干燥粗糙，手上长出了长久从事体力劳动才会产生的厚茧。

他迅速消瘦，眼眶深陷，颧骨凸起，嘴唇上边，长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拉碴胡子。

看到了眼前的异象，坎贝尔这才皱起了眉头。

“这个是谁？奥术吗？”

注视着刑具上绑着的，被砍去了双臂和脚掌的，喉咙被割开了的陌生中年死尸，坎贝尔惊觉，某些他不太清除的环节里，已经出现了差错。

这时，古堡地下实验室的警示灯闪了起来。

【警报！警报！有外来入侵者出现！】

红灯闪烁中，坎贝尔赶紧用手势在面前打开了一块全息显示光屏。

然后他看到，数十名全副武装的执法局特警，已经铐着苏菲，闯进了他家古堡前的庭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