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很热闹。
街道上挂满了红灯笼,小贩叫卖声和欢笑声不绝于耳,人们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少女拿起一个兔子灯笼,笑着转头道,“离”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没有想到不过一个转头,对方就失去了踪影。
少女神情茫然,环顾四周,无法从攒动的人群里看到熟悉的身影,哪怕她踮起脚尖。
她抿住嘴唇,眼里闪过不安,手边的兔子灯笼也无法让她快乐了,转头就要去找人,手臂却被拽住。
她惊喜回头,却对上一双陌生的眼。
对方在她惊喜的目光里怔住,似乎是紧张又似乎是茫然,随即松开手,结结巴巴道,“姑娘,你、你真的来了”
叶音看他几息,这才想起来,面前的人是谁。
不就是那个在楼下说看她吃饭看了好几天的家伙吗?
她蹙了蹙眉,没有说话转身就要走,对方却是再次抓住了她的袖子,似乎是要说什么,她不耐转头就要说话,却见对方身形一晃,松了手往一旁倒去。
同时一股冷风,吹拂在她的面颊。
少女转头,瞬间对上一双冷眸。
是离怨。
她眼眸里瞬间漫上惊喜,“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走丢了!”
这家伙未曾看过这样热闹的景象她能理解,但不至于一转头人就不见了吧?
她未曾注意到对方眼眸一闪而过的冷意。
随即一只冰凉凉的手攥住了少女。
离怨在对方讶然间,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挥到一边的青年,面容倨傲冷漠,还有隐隐的狠意,在眸底涌动。
一字一句道,“别碰她。”
青年满是狼狈地站直,只觉撞上墙壁的背脊寸寸断裂般得疼痛,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何曾有过这样的际遇,他下意识就要发火,可当他对上对方冷漠的眼时又悉数收了回来。
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
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冷了。
他不像冰雪,似乎本身就是冰雪,能冻伤人的那种。
只有身旁少女满怀景仰地看着他,眼眸晶亮。
而青年反手握住少女的手,眼里的敌意对着他毫不掩饰。
他攥紧拳头,带着全身的疼痛,行了一礼,随即不甘不愿地走了。
头回喜欢上一个天真浪漫的姑娘,却是要无疾而终了。
离怨至此终于转回头看她,默不作声地抬手,那个被少女遗落的兔子灯笼便映入她的眼帘,离怨一手拉着她,一手将兔子灯笼给她,拉着讶异的少女往前走。
至此,心里的暴风雨才缓缓停歇。
离怨知道,不是真的停歇,不过是在少女顺从温和的态度下缓缓藏了起来,下次再爆发,恐怕就会是更加浓烈和伤人。
那握紧的双手未曾松开,少女虽然奇怪,但是转瞬又自我安慰,离怨肯定是怕他走丢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个世界待得太久了,叶音被原主的记忆和残留情感影响得越发深刻,就连自己都快要以为自己就是向夏了。…
灯笼照亮两人前行的路,似乎未来就会一直这样走下去,但就像无法压抑的情感一样,有些事情也不是想要怎样就能怎样。
危险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刻突然出现。
向夏的神魂开始不稳。
毫无预兆。
就在她吃了一块没有点心的时候。
在离怨的面前,毫无预兆地吐血,身形开始透明。
她在痛苦难受之际,看到了对方眼眸里的紧张害怕,头回看到他毫无顾忌地从门口飞身过来揽住她,手指都在颤抖,离怨的力气真的好大,她感觉自己甚至可能要被对方抱得喘不过气了。
离怨似乎也发现了,下一瞬就微微松了点力道,低头看她,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温和。
“别睡,我带你去找医者。”
“向夏别睡。”
他的声音似乎带了点隐隐约约的哀求之意。
应该是她听错了。
少女动了动手指,才发觉自己全身都没有力气,她张张口,下意识地想要说自己不是向夏,心口却是滞留的疼痛,在心底翻涌,搅动地说不出话来。
那医者被他揪着领子甩到面前,面色苍白地给她把脉后,随即哆哆嗦嗦地说了什么。
她看到离怨的面色沉得要滴出水来。
他不死心地又带了好几个过来,一个一个都是哆哆嗦嗦,摇头叹气。
她想要说不要这样为难他们,却发现自己的身影似乎在加快变透明的速度。
身体的灵力都在缓缓消失。
或者说,不是消失。
是以另一种身份去到了另一边。
灵力飘往的方向,尽头是暴怒生气的离怨。
她恍然,明白了过来。原来不是自己中毒,也不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是自己大限将至,这具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魂身即将消失,魂力要回归本源了。
离怨似乎是明白了过来,将最后一个不中用的医者赶走,握住少女的手就要输送灵力,却被少女紧紧扣住。
“不要白费力气了。”少女微笑,笑容像即将凋谢的花,苍白又无力。
她用了数十年,终于将他变成了一个没有善魂也是至善的存在,如今善魂也是时候归位了。
她在最后破碎的时候,抬起手学着过往对方的动作,在他额间点了一点。
“离怨,我会一直陪着你。”
下一瞬,少女的身影便化作片片光芒尽数消散,所有灵力回归于他。
他却一动不动。
像是一个雕塑一样,从日中坐到了日落。
直到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没有知觉了,才微微动了动,他下意识手指动了动,不过摸到冰凉的被褥,仿佛过往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青年不死心地唤了一声。
“向夏。”
没有人回答。
是了,一个回归本体的半魂,又怎么可能会回答他呢?不过是又归于一片混沌之中。
他往前走了几步,却全身发麻地跪倒在地,心口气血上涌,一口血没忍住溢了出来。
一旁的长虹发出悲鸣。
他无知无觉地站了起来,不知道怎么走出的自己在的房屋,大街上,那卖豆腐的姑娘面容早已爬满了皱纹,见到他就像见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笑眯眯地招呼他。
只剩下他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