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音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她整个人被禁锢在怀里,而罪魁祸首则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的长发,就像抚摸小动物一般。环境里隐隐约约缭绕着一种暧昧的气息。
少女躲了躲,幽怨无比道,“再摸把我头摸油了。”
俊美男人顿了顿,随即继续,笑意散漫温和,“那哥哥就帮阿音洗。”
叶音无可奈何,憋了半晌憋出一句话来,“我要睡觉了。”
“今天会下雨。”
程予对上少女茫然的神情,笑意便如水波般渐深了些许,“今天会有雷雨。”
而“叶音”怕雷。
幼时她白日里算计完程予,晚上就如同没事人一样钻到人被子里,无辜眨眼,“哥哥阿音怕雷。”
也就多亏程予是个不计较的人,这才处处容忍和宽容。
但现在旧事重提,叶音背脊却泛起冷意。
哪里是不计较,分明是等着秋后算账。
手指划过少女苍白的面颊,青年俯身,低喃道,“阿音害怕了?不用怕,有哥哥在。哥哥陪你一起睡。”
叶音笑得比哭还难看。
程予却恍若未觉一般,将被子拢得紧了一些,将少女了拢得紧了些,拢得密不透风。
“阿音有男朋友吗?”
叶音摇摇头。
谁知对方却自然无比道,“那哥哥以后就是阿音的男朋友。”
叶音不说话了,以沉默表示自己的抗拒,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耳垂被碰了一下,温温热热的呼吸在耳边响起,“阿音不想,是因为喜欢上今日表白的程子林了吗?”
叶音一愣,她快速抓住重点,不是他如何知道,而是
他知道程子林?
那他是知道什么吗?
程予继续说着,好像也不在意她的反应,声音无喜无怒,平淡中却带着迫人的气势,“他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是追求阿音,也多半是利用阿音。”
叶音垂下眼眸,听到雷声落了下来,随着被捂起来的耳朵落下的,还有青年落寞的低叹,“他是我的弟弟。”
叶音想,她当然知道,只不过没有想到他全然都记得。
被抛弃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被视若珍宝,他难道就没有一丝感觉吗?
叶音心软了一瞬,好像能够明白为何对方这么多年一直如履薄冰。她抬起头,眼眸凝望着他,“哥哥没有回去找过家人吗?”
青年面容蒙着一层薄凉的雾色,看不清内里情绪,“找过。”
他低下头,在少女要低下头的一瞬间亲了上去,细密又温柔。
雨声如珠串一般砸落下来,少女却在雷雨声里听到青年的回答。
“不重要了,哥哥现在有家了。”
叶音想要推拒的手便顿住,停在青年的胸膛,她长睫颤动数下,随即缓缓闭合。
而青年面上的落寞在她闭眼一瞬悉数消失,意味不明地微笑,亲吻肆意又充满占有欲,神情高深。…
如何让一个人放下防备心?
晓之以情,动之以情。
这样的雨夜似乎与当年重叠了起来。
少年站在门前,握着纵然被拳打脚踢多次也不放的信物,雨水落了他满脸、满身,他狼狈无比,却眼神真挚地大喊,“我是程予啊妈妈,我回来了妈妈!”
高门紧闭,任少年喊到嗓子发痛也无所动容,直到他瘦弱的身体坚持不住倒了下去,门终于开了,一双脚停在了他的面前。
少年程予抬起头,看见一副怜悯的面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指间夹着一张卡,低声叹道,“这是夫人给的,里面有二十万,夫人说,”
女管家的神情悲悯又无情,“让你回你应该去的地方。”
少年怔怔地接了过来,单薄到没有厚度的一张卡,却隔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他倏然扬手,恨恨地扔了下来。
“好。”
他同扒着门偷看他的少年对上眼,多么熟悉的一幕。
就像他踏进叶家和那个抱着洋娃娃的小恶魔对视一般。
他看着他眼底的好奇和嘲弄,看着女管家回头抱起他,哄他回去。
他则落在雨里,无人问津。
家是什么?
他最开始被肆意欺辱的时候,还在想着自己是不是不够好,才会没有人喜欢他。后来发现他们的厌恶来得可笑又荒唐:他是孤儿、他优秀、他不合群
何以为家?
一个残了翅膀的蜻蜓如何安稳栖在水头?
那个小公主只有一句话说的对了:他鸠占鹊巢。
那又如何?
过于凄惨不安的人会像抓救命稻草一样去抓住手边的东西,他在那一天平静地回去,一身狼狈,自然又换得了小公主诧异嫌弃的目光。
他却开始冲她笑。
学会伪装自己,成为了他的最强本领。
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往往会得到一些怜悯。
不过也就一些。
对程予来说,一些也就足够了。
他成功地用伪装,让那些讨厌他的人无可奈何,利用一些人的喜欢,为自己谋取利益。
权力、金钱地位加身之时,他也再也未曾回头看过,只不过感到厌倦。
不知是为这样乏味的生活感到厌倦,还是为自己长久的算计。
面具就像长在了脸上,等到他发觉的时候,已然和血肉相连。想要扒下来,就要剥皮动骨,而他已然没有这样的必要去做了。
没有人值得。
叶音以为自己很难睡着。
但她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她看到了对方照常留在冰箱上的贴纸,她用过饭后看了看时间,今日无课,叶音索性去了趟程予的公司。
走到大堂的时候,前台小姐姐问她找谁,她念出哥哥名字。
对方奇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态度冷淡下来,打了个哈欠,“有预约吗?如果没有的话,还请预约后再来。”
叶音在原地站了半晌,看对方司空见惯的样子,估这是把她当成那些来骚扰程予的了。不由好笑,放弃转身时,身后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叶小姐。”
少女停步,疑惑地转头,看到了面前的中年男人西装笔挺,身旁是刚刚敷衍自己的前台,此刻态度很是恭敬。
“程总说请您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