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狠人啊!”
唐江生抬头看向破阵而入的巨大陨星,恍若一面镜子被猛地打碎,可妙的是,在他的所见所闻里,法阵支离破碎的景象变得无缓慢,清脆的声响亦是经久不息。
而在这陨星面前,唐江生如同一只蝼蚁,不,一粒低至凡俗的微尘,这么动也不动地盯着陨星,哪怕瞳孔的影像越来越大,依然一副不知生死的模样。
“蠢货!还愣着作甚!快躲啊!”
好似平地炸起一声惊雷,杨平的声调在唐江生心神之轰然响起,将他的思维瞬间拉回正常的世界陨星裹挟着山体、落石急速下坠,寒冰早已碎成冰渣,黑炎更是无从下口,拿这陨星毫无办法!
偌大的法阵世界,居然被杨平用这种近乎于蛮横疯狂的手段给整个破坏!不过也不怪杨平行事极端,他也是在碎片空间内待过的人,深知阵内世界的广袤无垠,这陨星虽然庞大无匹,但若要填平整个“万壑风霆阵”,却是依然不足。
“你这哪里是驱散空间出口的黑炎,分明是想连我一块儿砸死!”唐江生欲哭无泪,其实他所处的位置正是在出口附近,只不过碍于黑炎的狂暴火攻,一时间束手无策,“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飞扬跋扈呵,一言不合开山,恐怕天明宗赏罚堂那群老鬼都不你这暴脾气。”
杨平的星陨落,其本质乃是灵念,虽然此番聚集了周围山域数不胜数的土石,但用于保持陨星形状的,还是灵念。
唐江生之前曾经徒手抓过星陨落的火星,借着亲身体会,对于这一式术法还算有所感悟,眼下局面对他来说,还不算毫无办法。这也是唐江生到目前为止仅仅是感觉棘手,却并没有抓狂炸毛的原因之一。
“哎,真想靠自己的力量把这颗陨星给斩了啊!那该是何等的豪情万丈?”唐江生撇了撇嘴,右掌摊开,一阵青光凝聚,只眨眼间,一把冷艳锯便蓦然出现,“噬血鬼!”
被唐江生夹在左臂腋下的冰棺之,食月在瞧见自家先生举手投足间便能招来一柄升腾着凶杀之意的武器,第一次流露出心惊胆战的神情。
许是察觉到食月望来的目光,唐江生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食月提心吊胆的模样。
只是唐江生并没有意识到是自己手的冷艳锯吓到了食月,还以为是头顶的陨星令得它如此惶恐不安。于是他轻声细语地安慰道:“小西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一语言毕,唐江生将朝花夕拾诀催动到极限,吸收来自冰棺之灵力的同时,开启了仙眼心诀第三层的粟目。
粟目,沧海一粟,见微知著。开启粟目的唐江生,能够看清极其细微之事物的运动轨迹,即便是构成灵力的灵子,其排列分布模式,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陨星离唐江生越来越近,杨平有心想要撤术,但这是以堕境换来的毁灭一击,即使是他,也无法如臂使指!
“唐江生!”无法理解唐江生所作所为的杨平只好放声大叫!惟以此来宣泄自己心焦躁,期待唐江生能有所回应。
而事实,唐江生的确是回应了,只不过不是对杨平本人,而是迎面而来的这一记星陨落。
泰山压顶般的气势,让人动弹不得的风压,裹挟着黑炎与碎冰的陨星,在唐江生眼,于此刻通通不在!存留的,只有一缕一缕源自杨平的修为灵念。
血泪在唐江生双目打转,却被陨星的气压死死封在眼眶里无法流出,不多时,唐江生的双眼便如同两汪血泉,见之尤为骇人。不过也多亏如此,唐江生终于是看穿了这一颗陨星内里的排列分布,找到了结构最不稳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那个“点”!
“朝花夕拾诀乃是青乙那只老鬼的杰作,旨在饮生人之血而补其不足,但究其本质,依然是吸收血液的生机、灵力和修为。既如此,构成这陨星的灵念,对他来说,便不啻于一颗大补药!只不过这丹药,我无福消受。”
猛然运劲,唐江生瞄准陨星某处,将手的冷艳锯掷了出去!好好一把大锯,活生生被他使成了一杆标枪。
“我不信,数千年来凶名赫赫的噬血鬼,会连这么一颗小药丸都吃不下,更何况,我已经为其找好了下嘴之处。”
“呵。胆大包天的小子,敢拿本座当枪使,你还是头一个!汝必以血,为你的傲慢,赎罪。”
青乙威严凶煞的声调在唐江生心神之炸开,一尊硕大的青色鬼头,随着冷艳锯一同扑向陨星!
在场众修,只有唐江生瞧见了这样的场景,而在杨平和食月看来,唐江生只是“简简单单”地将一把冷艳锯投向了陨星,似乎是想以一把武器,击溃势不可挡的陨星。
“轰!”如唐江生所料,却在杨平的难以置信,陨星竟应声碎裂!在天空炸开了一朵绚烂的烟火!声势之浩大,不仅是此处山域,连同整片虞山山脉都颤动不已!
“呕!”杨平吐出一口鲜血,术法被破后的反噬毫不留情地反馈于他。只是杨平并没有向后拉开身位,以求规避四散开来的残星碎片,而是朝着虞主洞府内俯冲而去,“你破了我的星陨落又如何?那横扫开来的术法余威,你能承受得住了?瞧把你给能的!”
“你干嘛!发失心疯啦!”在杨平快要进入虞主洞府之时,一道蓬头垢面的身影从他身旁遽然窜过,三三两两的血珠洒落在他的衣襟,尤为醒目,“还不快走!这么大的动静,你不怕成为众矢之的?要送死是吧?我绝不拦你!”
杨平登时顿住身形,扭头向后看去,只见唐江生一手环住冰棺,朝着空的火焰碎片而去!若说找死,那也应该是唐江生才对。
杨平的惊异还在继续陨星碎片喷薄而出的火焰刚刚显现于天际,像突然熄火似的,只余留散落而下的砂石土砾。这种毫无灵力酝酿的土石冲击,别说他杨平,算是凝魂初期的修士,都不会放在眼里。
杨平转身寻那唐江生的身影,果不其然,唐江生宛若一只蹿下跳的猴子,踏着碎石土块腾跃移动,转眼间便接近了一片青光所在。在那里,冷艳锯吃饱喝足地平躺着,模样似乎还有些慵懒,实在是好不惬意。
“我有啥错?你我互惠互利而已。”唐江生将冷艳锯拿起,青光散去,冷艳锯亦消失不见,“平白无故让你占这么大一个便宜,你还有理了?”
唐江生回头望了望杨平,见其一副活见鬼的模样,琢磨着这杨平实在能给自己找事,不论是在污垢石里,还是在法阵世界里,亦或是现在。
虽说此番脱险,他也的确算是尽心尽力,甚至还自堕修为境界,这些劳苦,唐江生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我说你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可不是拿给你发呆愣神的。”唐江生摆起谱来,对着杨平一顿教训,听得冰棺的食月点头称是,“这里不是地方,先寻一处安稳之地,到时候咱心情若好,可以考虑给你烤个肉啥的。刚好,我有点饿。”
一语言罢,四下辨别方向,朝着虞山军机处飞去。
“等会儿!你说你怎么了来着?”杨平身的气息虚浮不稳,堕境带来的负面效果终于显现,可饶是如此,追此刻一步三摇的唐江生,还是不成问题,“你说你要去军机处?你知不知道立安殿的攻防战即将打响?现在哪有时间给你优哉游哉?”
唐江生肩头一动,将杨平搭在自己肩的手抖开,不以为然地开口:“你瞅瞅你现在这个样子,半死不活、萎靡不振,能有多少战斗力?我还是那句话,你要送死,我绝不拦你。”
“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虞山被卫修荡平?见虞主身陷危险而见死不救?”杨平怒了,抬手想揍唐江生。
唐江生不闪不避,任凭杨平的拳头呼啸而来,却在距离自己的脸只有一寸之遥的地方停下。
“知道为何你我先前能勉强共享视野吗?那是因为你我本是一莲托生,某种意义说,我是你,你是我。”唐江生指向自己的右眼,面无表情地继续说到,“看见了吗,杨平?虽然用着我的身体,但你的脸已经不是我的脸。我不是你,你亦不是我。虞山的兴衰、虞主的生死,与我何干?见死不救?错了,我只会作壁观。”
“你!”杨平被唐江生无情无义的话语给气的咬牙切齿,只是自己在重生这件事的确欠了唐江生一份大恩情,他说的没有一点问题,“那它呢?它的事,你也不管么?”
唐江生顺着杨平的手指,看向自己左臂夹着的冰棺,只见食月嘟哝着小嘴,眼泪巴巴望着他,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唐江生与杨平的谈话,它可是听得一清二楚,除了唐江生,它还心心念念着另外两人,一曰海辰,一曰虞主。
唐江生哪里受得住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