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六是乔舒念与孟遥临成婚的日子,乔府上下都张灯结彩的。唯独大小姐乔舒念一身棉麻素衣,整日里捧着《华严经》看,好像这场婚事跟自己毫不相干。
孟遥临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了,身后的鼓乐从一出孟府的大门就吹打上了,很是热闹。
葭月听到鼓乐声隐隐约约传来,转身进了乔舒念的闺房,房间里已经围了一群婆子丫头,只等着眼前这位主子什么时候放下手里的佛经,开始梳妆打扮穿嫁衣。
“小姐,小姐,将军快到了!”葭月喜滋滋的高声叫嚷了起来。
乔舒念端着《华严经》的手忽然抖了一下,眉头轻皱。顿了一下,也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鼓乐声。
“小姐,将军快要到了,我们快更衣吧。”蒲月柔声催道。
迎娶的花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乔舒念这个新娘子还一身素服,妆也没上,衣也没换,只蠕动着嘴唇低念着佛经,大红喜服就摆放在她的眼前。
“再不换衣就来不及了,小姐总不能这个样子嫁人吧,传出去让人笑话。”身后的婆子也劝道。
乔舒念默默想了一下,的确是不能这样嫁人的。合上了《华严经》,便道:“天冷,我这身衣裳就不脱了,喜服套在外面就行。”
后面站着的婆婆听到大小姐终于发话了,急忙拿起妆台上的胭脂就要往乔舒念的脸上扑,旁边的一个丫头也打算拆了乔舒念的发髻从新梳。
却都被乔舒念拦下:“反正是要遮盖头的,这些就不用了。”
葭月道:“小姐,发髻得梳高一些好戴喜冠呀。”
喜冠是纯金打造的,上面一只貌似在翱翔天际的大凤凰,嘴下衔着三颗珍珠吊坠,鱼翅飘逸,栩栩如生。如此高大华丽的冠若没有高耸的发髻,还真难以匹配。
但乔舒念依旧说不用了。
那婆子从没见过哪家姑娘像乔舒念一样,嫁人不打扮就上花轿的。
便扯起大嗓门,高声道:“哎呦我的小姐,谁家姑娘嫁人不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啊,结婚一辈子就一回,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嫁人也是费心力打扮的!”
蒲月见小姐实在是不愿意,知道不能勉强,再拖下去肯定是要耽误时辰的,便道:“我们小姐天生丽质,不用粉脂照样惊为天人。但小姐的衣服还是要换的,小姐要是怕冷,我拿个手炉给小姐暖着,等进了将军府也就不冷了。”
蒲月说着伸手就要去解乔舒念的衣扣,却被乔舒念用手按下了。
默默片刻,蒲月与葭月相视,花轿马上就到乔府跟前了,在这么僵持下去耽误了吉时更不好。
便不再执着让乔舒念上妆打扮了,无奈蒲月从葭月手中接过喜服,两人左右帮着穿好。幸亏喜服宽大,这才直接套在了外面。
凤冠也是直接戴在头上,发髻都没有重新盘,蒲月怕小姐走路凤冠会掉下来,便用红色的细绳稍微绑了绑紧,便直接盖上了双喜盖头。如此草草便完成了新婚喜妆。
仆人们也都很诧异,为什么他们的大小姐受伤前后判若两人。以前不是非常喜欢孟将军的吗,甚至还经常等在孟将军会经过路上,只为远远看一眼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孟遥临大将军。只要听到孟将军会来府上,也会躲到一边偷偷观望。
可受伤后,足不出户,提也不提孟将军了,就算旁人提起,她也是很不高兴的样子,成天抱着佛经看,一本《华严经》书页都快翻烂了。就算孟将军来府上看望她,她也是以病容憔悴不见的。
现在要嫁给孟将军了,成婚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连打扮都这么敷衍。
婆子们摇头叹息,蒲月和葭月都没再开口说话。只要小姐能安然嫁过去就好。随着乔府大门口响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鼓乐声更加嘈杂,葭月这才说了句:“将军到了。”
蒲月和葭月左右扶着乔舒念,身后还有一帮丫头婆子簇拥,就这样出了闺门。
孟遥临就站在乔舒念的闺门前,见她出来,上前立马要去牵乔舒念的手,蒲月道了句:“将军,这不符合规矩。”
孟遥临这才又将手收了回去。
新郎新娘去前堂拜了双亲,乔夫人笑中含泪,千叮咛万嘱咐,依依不舍送别了女儿。
乔经年老爷很淡定,乔家能和孟府结亲,那是乔家祖上积阴德才有的好事。
乔舒念身后的婆子喊了一句“大小姐出阁了!”乔舒念便由众人簇拥着出了乔府,上了花轿。
一路上敲锣打鼓吹唢喇,吵吵闹闹地,乔舒念就这样被抬进了孟府。
孟府堂前坐着孟九儒,是九重帮的帮主,是孟遥临的父亲!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证婚人嗓门高亢嘹亮,乔舒念拜的哪里是高堂、夫妻?明明是仇人!
杀孟遥临的念头在乔舒念的脑海里越来越浓烈!她找不到机会杀孟九儒,但她绝对有机会杀孟遥临!
孟府的院子里宾朋满座,热闹非凡。
乔舒念被送进了洞房,蒲月端来了点心,说:“小姐吃点东西先垫着吧,姑爷在外面招待宾客,还要好一阵子才能来呢。”
乔舒念笑了,她将盖头掀起了半边,道:“东西放在这里,让葭月陪着我,你去问问姑爷什么时候忙完?”
蒲月听了也笑了,脸也红了,道:“小姐不必着急,姑爷忙完肯定会过来的,若是我去打听,让旁人听到会笑话姑娘着急呢。”
乔舒念想了想,蒲月说得也对,那就等着吧,不着急。
“你俩也坐着歇一歇,忙了大半天也累了。”乔舒念说着从床边起身坐到了桌前,床上撒了太多的红枣花生,硌着不舒服。
蒲月和葭月以不合规矩为由,坚持要站在一旁,蒲月见乔舒念无聊,就悄悄的将《华严经》从怀中掏出来递到了乔舒念的手中。
乔舒念接过《华严经》一喜,抬头看着蒲月,笑问道:“我还以为你没帮我带呢。”
蒲月道:“这是小姐最喜欢的佛经,蒲月当然帮小姐带着。今天小姐大婚,看佛经不合时宜,小姐就偷偷看看打发一下时间。”
葭月也道:“那我到门外帮小姐看着点,等姑爷来了小姐藏起来就好。”
葭月说完就颠颠跑到外边站着。
乔舒念突然有了顾虑,她可以在夜深人静之时杀了孟遥临,让宁王少一个劲敌,可跟着自己的这俩丫头怎么办?
自己也是做过侍女的,知道侍女的苦,大多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为了养活家人才送到富户当丫头,自己死不足惜,但不能让蒲月和葭月被自己连累。
可又一想,九重帮攻打康宁军不也死了很多人吗?死的不管是军士还是百姓,哪个不无辜?罪魁祸首就是那些栽赃陷害、挑起矛盾的人。
若孟遥临死了,便能帮宁王除去一个劲敌,到那时便能少死很多人,这样一想,就算自己连累蒲月和葭月,也是值当的。
夜色暗了,乔舒念看书眼睛有些疼,脖子也有些酸,葭月倚在门口开始打盹了,蒲月上前敲了她一下,葭月这才清醒,连忙告罪。
听着外面的宾客也都散了,乔舒念将《华严经》压在了妆奁匣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