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寒暄几句,陶子赫带路,一行人转而浩荡进了浮空司暗狱。
暗狱内幽暗,壁头烛火闪烁,倒是比外面暖和、闷热。
暗狱深处传来犯人的惨叫和皮鞭抽打的声音。乔舒念环顾四周,几乎每个监牢都关着犯人,白色带着污垢的囚衣,上面印着编号。那些犯人或躺着或坐着,眼神呆滞,毫无生气。这里的人似乎对刑讯的声音已经麻木了。
这里也许是通往地狱的前站,乔舒念嘴角微微一笑,似乎对生死淡然了,她也和他们一样,等死罢了。
孟遥临似乎感知到了乔舒念的笑,回首看了她一眼,转向孟扶桑:“你抓到的犯人在哪?带你表嫂去看看。”
孟扶桑一愣,不知孟遥临何意?
见到孟扶桑不解其意,孟遥临笑着道:“你表嫂常年累月待在深闺,没见过多少世面,你带她去见见大世面。”
“好。”孟扶桑看了一眼乔舒念,得意一笑,她已经明白了表兄的意思。
乔舒念拳头握得紧紧的,身后的侍卫们往前推了她一把。孟扶桑带路,乔舒念后面跟着。
往深处走,那惨叫声越来越响亮,突然皮鞭声没有了,惨叫声也停了。片刻,猛然又传来惨叫声,这一声听着惨绝人寰,然后一股皮肉烧焦后的焦臭味在空气中弥散。
到了这一刻,乔舒念胆颤了。原先加油打气给自己说的那些鼓励安慰自己的话,到了“阵”前,全都忘了。
“进来吧,表嫂。”孟扶桑推开了牢门,伸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乔舒念看了一眼孟扶桑,她在笑,笑中带着嘲讽和得意。
她迈步进来了,所有人都进来了。
陶子赫指着绑在刑架上的犯人,道:“听到画屏街的茶馆里有人接头传递消息,我便让孟监使去蹲守,唯有此人鬼祟,便抓了回来。”
“既然是接头,那便至少是两人,怎么只抓到一个呢?”孟遥临问道。
陶子赫自知办事不力,未敢言语。
孟扶桑道:“我带人在画屏街蹲守了半日,想来与他接头的人闻到消息逃了。”
“无能!”孟遥临骂道,又问:“可有问出什么?”
陶子赫拱手道:“此人嘴硬,从昨天到此刻,一无所获,身上已经没有用刑的地儿了。”
孟遥临冷笑,那声音让乔舒念听着就像是地狱里的判官。
孟遥临回头注视着乔舒念,忽然道:“请我夫人走近了看。”
乔舒念不由身体一颤,被侍卫们推到了刑架跟前,与那犯人只在咫尺。乔舒念不由尖叫了一声,甚是刺耳。这声音惹怒了孟遥临,一个箭步上来提住了乔舒念的衣领,让她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抬头仔细给我仔细看!”孟遥临吼着一手扳起乔舒念的下巴,强迫她观摩那个被折磨的浑身是血的人。
乔舒念抬眼看了,那人像是一堆烂肉一样挂在刑架上,嘴里发出呼噜噜地声音,血水顺着发丝吧嗒吧嗒往下落,落在了乔舒念的衣衫上,鞋面上。
乔舒念怕得发抖的猫,闭眼不敢再看。
猛然又被人一把推倒在了地上,发出虎啸般的声音:“看见了吗?这就是与我为敌的下场!”
周围一帮人看着,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音,没有说出一句话。
乔舒念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心里明白,孟遥临这是故在杀鸡儆猴。
“审,继续审!问出他是跟要与何人接头,传递什么消息!”孟遥临下了最后的命令。
浮空司的另一个监使苏暮上前查看了那犯人,已经是垂死之状。
“大将军、监司,此人已经不能再用刑了。”苏暮道。
孟遥临想看看是谁这么聒噪,原来是和陶子赫一起从康宁军投降来的苏暮,此人在浮空司的监使中,排第二。
“不能用刑了?”孟遥临反问,又思忖了片刻,皱着眉头道:“那可怎么办呢?我今天专门带我夫人过来见识世面的,还什么都没看呢。”
陶子赫察言观色,急忙道:“今天还要审讯其他罪犯,关押在另一牢房中,将军和将军夫人想看,就请挪步。”
陶子赫已经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苏暮却跪地拱手,挡住了孟遥临一行人的去路。
苏暮急急道:“大将军,不可!人命不可儿戏,浮空司审讯罪犯遵循章法,除主审官及数位狱卒外,闲杂人等不可观摩,这可是朝廷法典和九重帮帮规里共有的条文。”
孟遥临冷冷瞧着这个一身正气的苏暮,朝廷里的人他不敢说,可在九重帮里还没有人拿理法来驳他,更何况还是浮空司里一个小小的监使。
乔舒念一脸惨白,鬼使神差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个苏暮,眸子是那么清澈,面容俊朗。虽然跪着,乔舒念能瞧得出他的个头应该与孟遥临一般高。这样正气凌然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做出投降的事儿来。
陶子赫见孟遥临面容冷峻,深怕惹孟遥临生气,急忙道:“将军是九重帮的总帅,观摩案犯审讯是符合理法的。”
孟遥临一声冷笑,比起当即观摩案犯刑讯,他想到了一个更好的点子。
“此犯既然无用,就将其头挂在骆州城门,再树一面旗,上面就写‘康宁奸细,如此下场’,就由苏监使亲自办。哦,一定要记得请我夫人前去观摩。”
“孟遥临,你卑鄙!”乔舒念骂道。
苏暮原先是单腿跪着的,这次他两条腿都跪了下来,急急道:“大将军本意是为震慑潜伏在骆州的康宁军奸细,若让无辜的百姓受惊吓得不偿失,他们会责怪将军的。”
“百姓要怪只会怪浮空司,怪你苏监使。”孟遥临道。
康宁军奸细无处不在,保不齐浮空司里也有。”孟遥临指着刑架上那个被打死的犯人,道:“也许此人就是要跟潜藏在浮空司的卧底接头,孟监使抓捕时走漏了消息,这才没有一网打尽。还要劳烦陶监司和苏监使一起摸摸清楚。”
苏暮本想再反驳,没想到孟遥临一下子将矛头对准了浮空司,他只能应下,不敢再驳。
孟遥临转过身来,指着乔舒念又向诸位道:“此女虽是本将明媒正娶的夫人,可新婚夜谋杀本将,可谓是罪大恶极!现在将此女交给你们浮空司,好好给本将审审,谋杀本将的原由是什么?是何人主使?凶器从何而来,给本将一一审问清楚!”
孟扶桑一喜,主动请缨:“表兄,审讯乔氏的事就让我来做吧。”
孟扶桑审讯犯人的手段孟遥临清楚,十个里头能打死五个,剩下的五个是重残。
孟遥临意味深长一笑,轻拍了一下孟扶桑的肩,高声道:“你是本将表妹,你做事本将自然放心!帮表兄要好好照顾他。”
他要看看乔舒念落在了孟扶桑的手里会怎么样?
乔舒念的拳头攥得紧紧地,她心里好后悔新婚那晚太胆怯了,没有一刀解决孟遥临的性命,留着他想方设法的折磨自己,可此刻恨得咬牙切齿也没有用了。
身后的侍卫也换成了浮空司的狱卒,一步一步推搡着将乔舒念关在了一间空牢内。
隔着牢门,孟遥临得意洋洋看着她,阴阳怪气地道:“孟监使审讯人的法子有一万种,我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乔舒念也是不怕了,大不了就像刚才那个犯人一样被打死。她也相信孟监使有这样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