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6年8月5日，离余梅个人信息已经过去了一天时间，早在昨天深夜，余梅赶到了戴朱的地下室里。

如今，道者们在五六百米远的距离来回确认着血迹，而戴朱这边，余梅在无尘帐篷内的床上，被进行着手术。

戴朱也知道时间吃紧，剖开老旧到愈合了的缝合线，余梅身体里的血液呈现出半凝固的状态。温度还在，身体里的所有东西却像…像水泥一样，像刚糅杂成的混凝土。

戴朱手上戴着纳米膜手套，看着余梅小腹内流不出的液体，他放下手术刀，两指擦拭了一点血液在指尖揉捏。

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有很明显的一股子热金属的味道，那味道，就像是把铁棍烧红了再马上放入冰水里让它起锈的感觉，有点腥涩，还有点刺鼻。

沾染血液的指尖伸到无影灯下仔细观察一番，发现里面掺杂着无数细小的颗粒，看来，余梅血液里的细胞已经成了死物了。

还可以凭着神经直觉控制身体，但如果放任不管的话，结晶质会逐步从小腹的胃部刺穿融入血液里，再快速反应感染开来，最后蔓延全身，会把大脑变成一块石头也只是时间问题。

手术前，戴朱给余梅打了全身麻醉，按理说，他现在的身体应该是绝对松弛的状态，即使麻醉前的情绪不稳定，最多也只会造成局部肌肉紧绷。

但现在的余梅在床上已经躺了十几个小时了，血液里的金属元素散发出的腥味弥漫在整个帐篷内，戴朱有点透不过气，其中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余梅的身体变得僵硬。

无法理解，戴朱尝试着掰直余梅弯曲的手指，那感觉就像是在折钢片一样。

晶体化已经蔓延到四肢了，即使余梅整个人处于无知觉状态，体内的血液依旧会随着时间凝结。

戴朱必须要想个办法，一定要赶在余梅脑死亡之前阻止晶体化的蔓延。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张天赐放弃过的方案，这是一个误区，是一个陷阱，为了避开这个陷阱，张天赐当时窝在房间里研究了几天几夜，才找到植物纤维这一条路。

你要说他变成晶体化的生命就一定会死么？不，不是，办法还是有的，就看戴朱能不能发现，相比纯矿物金属元素运转的血液，纤维元素的半活体和再生性质让永生之都的国民没有这样的担忧。

但比起纤维元素改造出的复生人体，纯矿物金属元素改造的人要霸道许多，身体的硬度和抗性都超乎常人想象，副作用就是……在脑中埋下伊苛德病的种子。

伊苛德的发病现象是让人无理智地癫狂，破坏的欲望在脑中疯涨，这种病的起源就是从当初的新城黑市里，炼金一伙人里闹出来的。

戴朱就是炼金师的其中一员，炼金术师是他们的自称，因为对金属和生命有着狂热的探究欲望，他们时常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现在，站在手术床旁的戴朱在犹豫着，他在思考，要不要让余梅活过来，当初给余梅的裂变素是无法预知其异变效果，才交给余梅让他试个险。

但如今已经查看完余梅全身异变后的状态，应对的方法也已经想到了，虽然办法不是很妥当，但绝对够余梅醒来、并让他保持理智地活着。

嗯……只是会偶尔失效而已，情绪过激的话，伊苛德就会从脑子里钻出来，让余梅大开杀戒，一直杀到自己筋疲力尽，或是被他人杀死。

这个余梅，他还有没有那样的价值？戴朱看着床上被解剖得无比散乱的皮肉，有好多块都被戴朱割下化验。

戴朱心中思考的价值，就是此时桌子上已经为他准备好的溶剂，还有待调的软清催化合剂，通俗点的叫法就是针对余梅整体结晶化的血清。

只要在心脏接口处灌入血清，就可以抑制血液结晶化的蔓延，但，这种方法不能阻止骨关节处的增生。

“让我再想想……”

思考之余，戴朱意外接到一个电话，手机铃声在桌上响起，戴朱脱下右手手套，单手接听电话，知道了个不得了的消息。

打电话过来的是戴朱认识的学弟，现在在落都的国立科研院里担任图书资料室的管理员，以前的戴朱没有离开科研院的时候，他是比戴朱小一届的学员。

“戴哥，好久不见啊，听说你搬到文盛城去了？”

“有啥事就直说，我现在忙着呢。”

“哈哈哈，也没啥事儿，就刚刚我在手机上看见了昨天发布的时报新闻，戴哥你也应该看过了吧，学弟我就是想打个电话问候下，注意安全啊。”

“……”

戴朱没有应声，手机那头随即挂断了电话，戴朱还不免有些好奇，文盛城的时报新闻还能传到落都去？

是什么样的大事还能让久久不联系的学弟突然打来电话关心？呃……昨天的时报……

戴朱打开浏览器翻看着昨天在首页出现过的头条，上面赫然几个大字，封面上还印着余梅的画像。

完了，戴朱心中一惊，急忙点进内容看个详细，文中其他部分都在戴朱的接受范围之内，只有最后几个字眼让戴朱心生恐惧：永生之都、道者、张天赐。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哦不，冷静冷静…其实从一早就该想到的，早就该预料到这样的后果。

戴朱行色慌乱，放下手机戴回手套后，立刻着手为余梅配制血清。

这是预料中会发生的情况，对，全部都在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种情况会来得那么快。

事到如今，只能救活余梅，再把他送出这个地方，然后，让这个余梅担下所有责任，而自己，则再找个地方、再找个工具进行实验。

这个工程还不够完美，现在还不是面对张先生的时候，绝不能让张先生知道自己与这件事有所牵连，要保持一个完美形象………

“全部的责任都是你的，我没有错，我不可能有错，你要为我背下一切的不对，我相信你……不，…我不相信你，工具还是不会说话的好。”

戴朱为自己的前程思考着，至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张先生的赏识，不能、绝不能在这里出了篓子！

血清试剂调配好后，注入心脏顺出口的同时，戴朱想好了下一步动作。

正当高温反应的碳酸钙靠近余梅的喉口时，戴朱又犹豫了。

想了一会儿后，还是不做这种行为了，万一他还能活着回来呢，大不了赌一把，信他一次。

……

一切步骤做完，手术完成后的两个小时左右，余梅的皮肤上泛起角质层，生出一层层像鱼鳞一样的晶状鳞片，质地坚硬且脆，不带多少韧度。

而身在一旁的戴朱在做完手术后也没有闲着，他为了面对最坏的结果，做出了最糟糕的打算。血清的成份与裂变素试品的配方融合，这样就达到了变异但不致死的程度。

改良版的裂变素造出了二十多瓶，花费了戴朱近乎一半的原材料，伊苛德病还是必须会有的。一切在隔天后、余梅醒来的那天发生。

第二天早上，余梅醒来。戴朱守在床边，看他依旧保持着理智，胸口吊着的一口气终于可以放下了。

可好景不长，戴朱交代完余梅关于自己的身份信息要绝对保密，余梅的状态还没完全恢复过来，铁门那边传来了几声闷响。

当天中午，道者，已经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