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该处置的宋灵儿被拖出去了,宋窈这才有了几分力气,不那么虚弱了,“殿下,臣女如今有六分把握了,先给祖母施个针吧。”
宋窈的银针不是上次在刘御医一行人手里顺来的,而是有了银子后又找人打了一副更好的。
宋窈施针的时候,怕旁人一惊一乍打扰,屋子里只有她和刘御医两个人。
等拿出银针后,她一改之前的虚弱,眉眼清冷,快速落针。她之前在柴房一路走在的摇摇晃晃,是故意装出来的。
“帝姬这病对你来说,没那么严重吧?”刘御医悄声问。
“其实本不用施针,只需要吃几服药就好了,施针好的更快些,只是我被人陷害,难免不爽,这才想着为自己讨个公道。”宋窈开口道:
“我一会儿施完针,写个药方,您帮我给祖母的病再说严重些,我教您一套失传的鬼门十三针。”
刘御医眼前一亮,“师傅在上,老徒弟这厢有礼了!”
这就算是答应了。
等她快速写了个药方,众人回屋后,她运着内力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又“摇摇欲坠”地把药方递给太子。
刘御医在一旁痛心疾首道:“殿下,这药方臣看过了,没甚问题,只是六小姐身子亏损厉害,施针又是个费力气的活儿……苦了六小姐了。这药帝姬喝下去,若是挺过今夜,那便没事,若是……”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出来,但众人都懂。
跪在屋外的苏迎蓉得到风声,差点两眼一抹黑晕过去。
听刘御医的意思,她这是要跪到明天啊!
苏迎蓉无力地跪在门前。
倾盆的大雨也不如她断了线的眼泪珠子流的欢。
膝盖好痛啊。
而宋灵儿被打了二十棍子下去,更是疼的哭爹喊娘了,她以为宋窈要背锅了,没曾想,倒霉的却是她自己。
“怎么办……”宋灵儿慌得手足无措,暗自想道:“若是供出堂姐,会不会罚我罚轻一点,可要是祖母今晚就死,我说出来,大夫人回来了肯定要护着堂姐,谁能护着我呢……”
宋灵儿心里祈求祖母赶紧死去。
先前,老太太的院子里不喜欢吵闹,午睡时只有赵嬷嬷一个人看守。
想要知道宋老太太又喝了什么药,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询问最后出现在她厢房的人——宋锦瑟。
事关母亲的生死,苏渺意开口道:“锦瑟,你去你院子里等我。”
“母亲……我想在这里守着祖母……”宋锦瑟有些不安。
“你祖母这里有刘御医,你不懂医术,在这里帮不上忙,先回去。”声线有点冷,不带太多温和。
宋锦瑟很喜欢自己的娘,同样也怕生气的苏渺意,不敢再说,行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太子殿下,我看六姑娘衣衫脏乱,先带她下去换身衣物,一会儿便回来守着母亲。招待不周,还望太子恕罪。”
天气燥热,宋窈不光是那一身的灰看着脏兮兮,她运针时又起了一身的汗,黏在身上极其不舒服,太子都没走,宋窈不好先离开,没曾想,苏渺意发现了。
君晏点点头,“宋夫人客气。等帝姬喝完药,孤就回宫复命。”
——
苏渺意是宋府的长媳,院子里的大小布局自然不是三房可以比的,内里的陈设十分的尊贵典雅,衬得她这个人十分雅致。
夏嬷嬷自然也跟着一道回去了。
苏渺意让她把带回来的几个箱子打开。
“耳室里有热水,你挑几件喜欢衣裳,一会儿换着穿。”
夏嬷嬷当下厉声:“夫人,这里头可都是咱们五小姐和几个少爷的衣裳!”
宋窈不过是苏迎蓉这个贱\\人生的东西,也配挑她们家小姐的衣裳?
苏渺意眼角的笑意晕开几分,冰冷的眸子扫过夏嬷嬷,“这箱子里的衣裳都是我买来的,还没有说是要送谁的。嬷嬷一路舟车劳顿累了,还是姑且当个哑巴。”
夏嬷嬷本想再说,对上大夫人周身冷漠的气势,心口一缩,“……喏。”
宋窈站在原地还没有动,苏渺意替她挑了两件颜色偏浅的衣裳道:“这些衣裙都是我按照锦瑟的大致尺寸买的,你先给换上。”
为什么是大致呢?实在是她一年到头,不是去庄子里看小儿子,就是去灵隐寺给丈夫祈福。
女儿大了有自己的眼光,她挑的衣裳未必是女儿喜欢的,加上不够上心,也没量过宋锦瑟的尺寸,就是拿眼睛估计的。
宋窈去耳室洗了个澡,换了衣裙出来。
浴桶里的水温热,想来是大夫人一早就吩咐下人准备好的,所以才会把她带来这个院子。
宋窈并不如宋锦瑟前凸后翘,但这衣裳穿在身上,却只有细微处不太合适。
“真好看。”苏渺意赞叹着点头道:“关关雉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怀锦瑟时,仲怀便信誓旦旦与我说,这一胎必然是女儿,他翻阅古籍,诗书,在珠琼瑶珑等犹豫许久,最后便定下来一个窈字,只是父亲更属意锦瑟二字,仲怀为此闷闷不乐许久,若不是你父亲粗心,你生下来几日都不曾想过你的名字,仲怀才能兴高采烈,否决了你祖父给你取的婉字,替你取名宋窈。”
宋窈怔愣:“从未有人与我说过这些。”
夏嬷嬷捂嘴笑道:“六小姐是小姐,怎会有那不长眼的奴才告诉你,你的名字都是我们五小姐丢掉不要的呢。”
“夏嬷嬷!”苏渺意严厉道:“仲怀替六姑娘取窈字,是因窈字寓意女子宁静美好,姑娘们在家中是父母珍宝,他望自己的女儿和六姑娘出嫁后也能被丈夫喜爱,平安顺遂此生。你再这般没规矩,就回苏府吧,不要再跟着我!”
好嘛,夏嬷嬷安静了。
她也不是不懂规矩,就是五小姐每次写信,都要提几句被六小姐欺负的事情。
她能不心疼自家主子的亲生女儿吗?
主子倒也是的,回之前,明明也与她说,宋窈不是个好相与的,担心锦瑟,怎么回来后全变了呢?
苏渺意摸摸宋窈的脑袋,“你替母亲诊脉辛苦,我吩咐小厨房给你做了米面,你且吃着,我还有要事要办,有什么事情,让丫鬟来找我就好。”
“嗯。”中午吃的那几碗馄饨根本不顶饱,宋窈知道自己胃口大的很,一顿不吃多些就饿得心里发慌。
听说有吃的,便乖巧坐好等着上饭。
那模样,瞧着就让人软了心肠。
苏渺意没忍住又看了她一眼,说起来,她与宋窈的渊源可不止这个名字。十年前,小儿子身体不好,高热,差点没命,她熬了三天三夜守着儿子,精神恍惚,直到府里的下人说,锦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她吓坏了,忍着身体的不舒服亲自带人去寻女儿,却不知怎么的,就误把宋窈当成了锦瑟抱回院子里睡了一夜。
而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因为贪玩,落到了水池里,九死一生。
要不是苏迎蓉看见,把人捞了上来,照顾了一夜,只怕锦瑟早就没命了。
因此接下来的许多年,她因为种种原因,总是觉得亏欠宋锦瑟,尽力在好的生活上弥补女儿。
放眼长安,能在绣鞋上穿东珠的,除了宋锦瑟,怕是只有受宠的皇室公主。
因此在今日瞧见宋窈一身未装饰任何珠宝的衣裳绣鞋时,苏渺意怔愣了许久。
若是让锦瑟穿这样朴素无华的衣衫和绣鞋,这孩子早就闹起来,哭着说她不够疼她了。更不必说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
苏渺意虽心疼苏迎蓉对宋窈不够好,让个小孩子孩子跑出去开美容院,又不免庆幸她有足够的银钱,能让锦瑟安稳度日,不必为了银钱出去做生意。
想到这里,也不知是同情心泛滥还是对宋窈依旧有些奇怪的亲切感,让她不加思考,“我是你大伯母,虽未见过几次,但也该叫你一声窈窈,毕竟六姑娘听着太生疏……”
顿了顿,撒谎道:“我在外给仲怀祈福时,也给你和锦瑟阮阮买了些金银翡翠,等你祖母缓过来了,我再整理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