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且慢!”
李晔一把拦住杨复恭,杨复恭很是不解,不等他问出来,李晔就痛苦道:“朕有三件事,还盼太傅应允,不然朕寝食难安。”
杨复恭道:“大家且说。”
先看你是什么要求,再说答不答应。
李晔道:“请太傅一定不要赵德諲北上投靠朱全忠,否则荆襄诸州与淮西故地尽归宣武,那时朕与太傅为其刀下鱼肉矣,实不相瞒,朕、朕昨晚又梦到那场景了……”
说着说着,李晔竟是一副哭腔,以袖掩面低声哭泣起来。
杨复恭很为难,赵德諲若是铁了心归附朱全忠,朝廷无论怎么办都阻挡不了,这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除非杀了赵德諲,可堂堂一位节度使,即便是秦宗权伪授,那也不是想杀就能杀的。
但为了安抚李晔的情绪,杨复恭也只得应付道:“老奴尽力,剩下的事是什么?”
李晔擦了擦眼泪,小声道:“朕与先帝流亡西川时,先帝说晋王膝下有一小女,生得美貌可人,比之西施昭君也不逊色,朕思念得紧......还盼太傅促成,事成朕必有重谢!”
杨复恭早知道李晔夜夜留宿长安殿,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两口子在密谋什么,于是就暗中派人去听房,结果才发现李晔和淑妃的确是在做那事,淑妃被搞得死去活来。
眼下听到李晔这话,顿时反应过来,皇帝有寡人之疾。
后宫一群美人不够,现在又盯上了李克用的女儿,可李克用会随随便便把女儿送到长安来吗?杨复恭觉得自己好像知道皇帝派人出使河东的真正动机了。
让河东与长安结盟的说法只是皇帝对付朝臣的托辞,真正目的是奔着美人去的,嘴上说交好河东,是怕没有人愿意干这事。
想到这,杨复恭道:“大家安心,老奴就是肝脑涂地,也要把晋王的爱女迎到长安。”
区区一个女人,不在话下,有的是办法让李克用交出来。
李晔知道杨复恭与李克用的关系很不错,所以今天才会委托杨复恭,见杨复恭信誓旦旦,李晔又低声说道:“这最后一件事,朕却是有些不好开口……”
“大家但说无妨!”
杨复恭自信一笑,只要不过分,只要不是杀朱全忠诛李克用讨伐不臣藩镇,都好说。
李晔道:“朕厌恶韦昭度得紧,想让他离开京城。”
杨复恭疑道:“韦相公对朝廷忠心耿耿,大家何故恶之?”
李晔不满道:“韦昭度时常在朝会上顶撞太傅,朕听到他说话就烦,没有太傅又何来朕这个天子?此人不识大体了,当不得宰相大任,不如让他离开京城。”
听到这话,杨复恭再度陷入狂喜,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皇帝一直跟我站一条线?
如李晔所言,杨复恭权倾朝野,朝堂上的多数文官都很厌恶他,南衙北司的斗争持续了很多年了,世族出身的文官士大夫和宦党阉贼不对付,乃是晚唐政治特色。
名门出身又以战功拜相的韦昭度并不例外,对杨复恭可谓是深恶痛绝,虽然他不能拿杨复恭怎么样,但也会时不时冒出来恶心杨复恭一回。
杨复恭也痛恨这家伙,但顾忌朝臣和韦昭度部将集体反弹,也不敢在没有实际罪名的情况下对韦昭度怎么样,一朝宰相,哪那么容易就让其下台,而且韦昭度还是先帝任命的。
但要是皇帝让他滚,那他韦昭度就不得不滚!
在驱逐韦昭度一事上,双方一拍即合,把具体流程商量好之后,杨复恭就哼着小曲离宫了。
望着杨复恭离去的背影,李晔嘴角露出了笑意。
李晔之所以决定驱逐韦昭度,其根本原因是因为这人无能,
韦昭度,字正纪,出身京兆名门韦氏,咸通八年中进士,累迁尚书郎、中书舍人,黄巢攻破长安后随唐僖宗逃入蜀地,拜户部侍郎。
由于颇得僖宗信任,中和元年正式拜相,担任吏部尚书、同平章事,黄巢被灭后又进拜司空,再以讨灭凤翔节度使李昌符的战功拜太保兼侍中,封扶阳郡公。
原本历史上的昭宗即位后还拜其为中书令,封了岐国公,让他接替陈敬瑄为西川节度使,但陈敬瑄拒绝交出兵权,还对他说:“关东诸镇才是朝廷心腹大患,您老还是回朝当宰相吧!”
韦昭度气得半死,联合王建和顾彦朗围攻成都,结果久攻不下。
走投无路之下,韦昭度把兵权交给王建,独自返回了京师,回朝就被罢为有名无实的东都留守,没过两年又被无人可用的昭宗再次起复。
昭宗跟李茂贞闹翻后,王行瑜和李茂贞迫近京师,勒令韦昭度罢官致仕,完事了又遭王行瑜杀害,王行瑜败亡后,昭宗下诏追赠他为太尉。
这就是韦昭度的一生,他执政的那几年,可谓是一事无成。
跑去打西川,西川没打下,落得个灰溜溜跑路的下场,大军还被王建给控制了,王建进了成都,立马封锁两条蜀道切断与朝廷的联系,当起了土皇帝,等到猪瘟篡唐,王建也跟着称帝建蜀。
先是养了这么个怪物,后头又眼睁睁看着皇帝和关内诸镇闹翻,昭宗让他训练神策军,他也没弄出个样子来,编练的神策军碰到李茂贞一溃而散。
无能的昭宗加上一个无能的韦昭度,败光了家产,唐廷走向名存实亡,皇帝也沦为藩镇争相拿捏的玩物,韦昭度忠心可嘉,无能也不是罪,但光有忠心是万万当不了宰相的。
这个位置,能者居之。
前车之鉴摆在面前,李晔才痛下决心驱逐韦昭度。
接下来,李晔准备让刘崇望和杜让能大干一场,这两个人不但能力远超韦昭度,忠心也丝毫不比韦昭度差,特别是杜让能,堪称唐廷最后的荣光。
原本历史上的昭宗讨伐李茂贞失败后,李茂贞率军进发长安问罪,杜让能用自己的生命平息了李茂贞的怒火,为了皇帝和朝廷,他杜让能甘愿赴死!
盖天地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者,奚可甚哀,一死而已,何足道哉,每每想到这一幕,李晔就鼻子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