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工商银行和银行监理台成立后,顾弘文也报来了好消息,经一年多的艰苦研究,一百余次试验,炸损十二座丹炉,付出二十多万钱和五十余人伤亡的代价后,紫金楼方士们终于掌握了火震规律,茅山道士齐慈报告了成果。
开元年间,术士张万福进京,玄宗大悦,为他修建清都观作为法场,玄宗的女儿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决意出家后,张万福主持了二位公主的受箓仪式,齐慈就是他的徒子徒孙。
黄巢攻陷长安后,齐慈出逃清都观,前往蜀中青城山避难,跟杜光庭和刘巨容有交往,炸药研究工作陷入停滞后,李晔命宦官顾弘文秘密遴选大法师,茅山齐慈遂奉旨进宫。
在李晔的详细讲解下,得到了之前试验数据的齐慈团队进展迅速,於四月三十一日下午向紫金楼大总管顾弘文报喜,说此物威力甚巨,一旦引发,立时人仰马翻,兽铤亡群。
顾弘文半信半疑道:“如若不实,把你逐回茅山!”
李晔得报欣喜若狂,带人前往龙首原视察。
“这短筒何物?”
皇帝正要拿起看,齐慈当场变色,一把拉开皇帝,躬身告罪道:“陛下切切小心,此物一旦火震,声如天雷,势比神罚,眨眼间就可以把紫金楼夷为平地,凶险不详至极。”
皇帝笑笑道:“朕知晓,此物唤何名?”
齐慈躬身,恭敬道:“臣不敢擅主,请陛下赐名。”
“声如天雷,又是管装,就叫雷管好了。”
在齐慈的主持下,紫金楼方士试爆雷管,炸药一响,声如炸雷,滚滚黑烟冲天而起,众人吓得齐齐一抖,好半天没缓过来,居所靠近龙首原的裴贞一听到惊天巨响,笑着对宫人们说道:“看来陆道长的神器炼成了,去准备一下,本宫今晚宴请陆道长。”
说罢,挺着大肚子往内殿走去。
身怀六甲,也快生了。
龙首原上,裴进和刘过等人也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但都没意识到自己见证了历史,雷管带给他们的震撼太大了,就如裴进说的,战场上打起来,对面要是有骑兵,那就引发几十个雷管,对方定会因为战马受惊溃败,当时就跟李晔表示,说想要几个拿回去玩玩。
齐慈笑道:“按陛下的圣训,还需再测试几轮。”
刘过道:“齐道长,我是想带一批回去试试怎么使,也好让咱们的兵马适应适应啊,不然一打起来,不说人马受惊,要是把咱们的人马误炸了,叔父非得活活打死我不可。”
众人一阵大笑,李晔点头道:“这样也好,火药方子是出来了,但怎么用还得好好计较,你和裴进都在御马监带兵,可以拿些回去实兵操练一下,记得走远些,别在长安城操练,火药是朝廷的最高军事机密,没有朕的许可,在场所有人都不得对外泄露半分情况。”
齐慈应命道:“陛下放心,臣再三晓谕师兄弟和徒儿们,谅他们不敢泄密,顾公公对中官和工匠们也管得严,外头由刘裴二位将军把守,二位将军治军森严,官健们应不敢过问。”
李晔点头,给顾弘文递了一道眼色。
想起刘过提出的问题后,李晔又继续说道:“长安城外有的是偏僻地,你们的实兵操练一定不能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至于战马的适应,每天拉百八十匹马听响,习惯了就好。”
二人齐道:“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盛夏降临,昼长夜短。
回到含元殿,还没上灯,天色还早,魏进中通报,河东夫人请赴宴,得知裴贞一亲自下厨,李晔很欣喜,望着桌上堆积成山的待处奏章,淡定道:“去,更衣起驾。”
“大家身体不适,可否暂缓几日?”
望着一脸憔悴的皇帝,高克礼很是担忧道。
西川平定后,皇帝欣喜若狂,夜夜纵欲,毫无节制,何芳莺、刘疑、赵乐桑、李昭仪等妃嫔的脸色愈发红润,他的脸却越来越差,经常皱着眉头跟近侍宦官们说腰疼,五天前的拂晓时分,皇帝在平安殿跟赵乐桑恶战,不料突然鼻血长流,一个仰面昏厥过去,赵乐桑吓得六神无主,高克礼、顾弘文、江方庆等大宦官亦是震惊,闯进寝殿把皇帝背回了含元殿。
顾弘文大发雷霆,率领武宦闯入青霄殿,不顾赵乐桑的哀求,把青霄殿的宫人宫女一个一个都揪出来上家法,一百多号宫人被按在地上,集体扒了裤子打板子,三名女官被杖毙,另有十一名宦官被活活打死,青霄殿总管太监陈平简被免职,发配为粉红楼浣衣奴。
此后,后宫气氛为之一冷,好在皇帝没有大碍,幽幽醒来了,淑妃何芳莺吹枕边风,怒斥顾弘文嚣张跋扈,擅杀青霄殿宫人,请求夫君处置,李晔同意,口头批评了顾弘文几句。
何芳莺气得半死,顾弘文得意洋洋。
这件事发生后,宰相们也都来劝谏,说社稷安危系陛下一身,陛下不能这样纵欲,千万要节制房事,好好保养龙体,皇帝认真说道:“朕记下了,诸位相公放心,朕一定节制。”
是节制了,但只管了五天,见皇帝要去含象殿赴宴,高克礼知道,只要皇帝去了,今晚肯定是不会回来的,当下摘掉帽子,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前行两步,双手抱住李晔的脚,脑袋靠在李晔腿上,咧开大嘴鬼哭狼嚎起来,丑陋的脸上顿时挂满了鼻涕和眼泪。
“朕……”
李晔无语凝噎,挪步挣脱魔爪。
“去吃个饭而已,甚么也不敢,走了!”
高克礼抹了一把鼻涕,戴帽整衣小跑着跟上。
一顿饭吃罢,跟河东夫人下了两盘象棋,皇帝果然甚么也没干,高克礼如释重负,一行人往回走,途径太液池,和风拂过,皇帝叹道:“今晚的风儿甚是喧嚣,去清凉殿走走。”
说罢就让其他人先回,只让顾弘文随行。
顾弘文大喜,连忙呵斥随从道:“还不快走!”
不等高克礼说话,皇帝大笑而去。
顾弘文边追边喊道:“大家,大家慢些走!”
时隔八天,再见皇帝,刘疑很高兴,行礼后和皇帝家长里短说起话来,问起身体情况,李晔笑道:“朕很好,倒是爱妃,几天不见,憔悴了啊,一会儿朕要好好给爱妃检查一下。”
检查一下,当然是检查身体了。
刘疑清白女子,哪能想到这些,点头道:“好。”
等步入内寝,贤贵妃刘疑才知道昏君的检查是什么,有诗为证:“一闭眼睛二咬牙,九进十出身体乏,对碧莲花从中开,幽幽清泉汩汩流,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由此可见,这一夜有多疯狂。
含元殿,来给皇帝送药的何芳莺找不到人,就问高克礼皇帝在哪,高克礼脸色古怪,眼神躲闪,言辞闪烁,何芳莺顿时明白了是什么情况,怒气冲冲道:“跟本宫走,去清凉殿!”
“陛下真怪,羞死臣妾了……”
天已大亮,二人依依不舍的穿衣下床。
顾弘文突然在外喊道:“大家快些,淑妃来了!”
“什么?大事不妙!”
李晔大惊失色,抓起外衣夺路逃走。
“朕先走了,十天后再见!”
回到含元殿,何芳莺跟着找来了,一照面就长篇大论教训起李晔,还拿隋炀帝和汉成帝举例,一点情面也不给皇帝留,完了还质问道:“陛下如是所为,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李晔抱着她,郑重道:“朕记住了,还请夫人不要告诉宰相们。”
何芳莺怒气稍缓,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章,李晔也顾不得补觉,草草吃了两口早饭就回到御案后坐下,何芳莺亲自给他磨墨,李晔点头一笑,拿过奏章认真批阅起来。
只是一会儿,李晔杂念尽去,进入圣贤状态。
批完第一份奏章,李晔照着奏章上的名字誊抄一遍,然后将纸张交给高克礼,郑重嘱托道:“去京兆府把这几个人接进宫来,你带他们在承天门等朕,朕收拾一下就来。”
年初的时候,根据吕文冲的建议,朝廷颁布了一项法令,宣布出境商贾不论在化外哪国,只要发现有沦为奴隶的唐人,不分男女老幼,不分籍贯归属,都尽量赎回,回国后到京兆府登记,朝廷三倍报销,并给予税收优惠,如果是在长安东西二市卖货,非奢侈品免税。
第一道奏章是京兆尹孙揆上的,前天有一支商队从西域返回,管事来京兆府登记报销,京兆府法曹核验报销完毕后,按律给他批了条子盖了印,让他去工商银行领取税惠凭票。
这支商队带回来了七个沦为奴隶的唐儿,四男三女,尼萨巴泰就是其中之一,今年二十一岁,牛高马大的,无论是口音还是长相和习惯都不似唐人,说起来这小子的家世也真是坎坷悲惨。
他祖上是安西军一个小军官,听令郭昕帐下。
公元808年,暴雪之冬,吐蕃兵围龟兹,没有援军,没有退路,白发唐儿拒绝投降,在老头子郭昕的率领下,白发主动发起冲锋,与潮水般的吐蕃人进行了白刃战。
“安西军,杀贼!”
吐蕃人怒,拔刀喝道:“既然不降,那就受死!”
短兵相接,两军分开。
双方交换阵营,地上多了几百具尸体。
郭昕环顾左右,还剩三四十人,
他不说话,只将陌刀举起。
“安西军,杀贼!”
凝神几息,郭昕再次发起冲锋。
双方激战,很快归于平静。
再次分开,吐蕃人依然黑压压的。
安西军这方,独剩郭昕。
吐蕃将领劝降,郭昕瞟了他一眼:“免了,汉不降胡。”
“安西军,杀贼!”
大笑三声,郭昕暴喝冲锋。
一个照面,老头子郭昕被斩落马下。
龟兹白发兵尽数殉国,吐蕃人打扫战场的时候,尼萨巴泰的祖父还没死,幸运的是吐蕃人在他祖父身上发现了一些小工具,明白这人从军之前是个木匠,他爷爷就此沦为工奴。
五年后病死,根据他的遗言,坟冢头朝东。
尼萨巴泰的父亲,是尼萨巴泰爷爷和一个汉女奴生的,名字叫卫长恭,卫长恭向西流亡,娶到了一个被大秦贵族玩弄后抛弃的女奴,一个不知道是哪国人士的白皮肤蓝眼睛女子,夫妻在黑衣大食生活,育有二男一女,尼萨巴泰是老三,姐姐长大后被卖去了大马士革,突厥人掌握阿拔斯政权后,哥哥被傀儡哈里发征入效死营,不知被派去了哪里,再无音信。
阿拔斯大乱后,卫长恭被拉走打仗,尼萨巴泰随母亲西逃。
如此复杂坎坷的经历,导致尼萨巴泰在行为习惯方面和大食人已没什么分别,父亲卫长恭教给他的汉语和母亲卡洛丽教给他的拉丁语也都记得不多,但他牢牢记住了,自己的故国在遥远的东方,翻过高山,走过原野,穿过一片大沙漠,路过一个名为罗布泊的大泽,那说明就快到了,故国的人不留大胡子,吃饭前不会告神,女人出门也不需要黑纱覆面。
卫长恭告诉他的一切,他都牢牢记住了。
当有一天,尼萨巴泰因为不似大食相貌,在受到欺负后反击打伤七人,导致主人被罚了一大笔款,主人把他毒打一顿后就决定把这个不听话的东西卖掉,尼萨巴泰被锁在笼子里,任由过往的人挑选,强壮的身体打动了一支路过的吐蕃商队,尼萨巴泰被买回了逻些。
当有一回,尼萨巴泰跟随主人出远门,他的主人在西川松州跟一群唐人做茶马生意,尼萨巴泰心有灵犀的走到可前面,偷听主人与对方的谈话,生气的主人提鞭就打,或许是身体强壮高大,或许是长安二字打动了老板,只会说几个汉语单字的尼萨巴泰被唐人买了。
当尼萨巴泰这七个奴隶在承天门见到皇帝时,尼萨巴泰结结巴巴的说出了几个字词:“龟兹、安西军、高大帅、郭郡王、卫长恭等词语,皇帝听完,以袖掩面,低声哭泣起来。
“你们,受苦了……”
皇帝哽咽,哭得很伤心,何芳莺和高克礼等人都劝慰,七个奴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按照过往的习惯经验,一扑通跪在地上,把头深深贴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从今以后,你就叫卫归唐,留在宫中。”
情绪稳定下来后,李晔下令免除七人的奴籍,给予唐朝公民待遇,商队老板也因此获得了官府颁发的嘉奖证书和大唐工商银行开具的通关文牒,此后在朝廷境内关隘不必过检。
七个奴隶当中,卫归唐来处最远,身世最复杂,再往西走走,就赶上流亡到地中海的杜环了,李晔没想到真会有来自如此遥远地方的自己子民,出于了解西方的目的就召见了他。
“高克礼,给他们准备一顿好饭好菜,每人发几套衣裳,各发一万钱,然后安排到内侍省和后宫各殿做事,再找个人教他们识字读书学礼法,方便以后让他们把个人经历写成书。”
其他六人各有分派,卫归唐被留在了含元殿。
这家伙底子好,精通好几门外语,还熟悉西亚风情,对拜占庭和遥远的西方也有了解,而且功夫也不错,最重要的是,饱经风霜的经历让他知进退,不多言不多语,忠诚谨慎。
“还没安家吧?淑妃给他选个妻子吧。”
第121章 卫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