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33章 变法(1 / 1)高野舞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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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田灭佛,编户齐民,重订户等,恢复两税,成了唐帝国这一年的头等大事,为顺利推行新政,李晔展现出了一个君主的铁腕和高瞻远瞩,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组内阁。

定初三年二月二十四,状元韩偓结束秘书省实习,调任到中书省,升任起居舍人,薛鉴弘、归黯、喻坦之、崔远拜翰林学士,高及深、王赞、郑熙、苏检入职门下,陆贺群、唐求事尚书,奏对延英殿,并佐宰相与诸中书舍人判事。

这么一来,外朝形成了以杜让能、刘崇望、韩正、柳璨、崔胤、杨涉为首的六核时代,参与延英殿内阁决策的重臣则在宰相和中书舍人的基础上增加了十一位常科进士新秀。

至此,中央领导班子再扩大,规模增至十七人。

定初三年三月初一,内阁刚刚组建完毕,李晔就颁布敕令,宣布开启风俗,本届风俗以次相刘崇望为主持,吏部尚书柳璨与御史中丞裴枢为副主持, 中书舍人高蟾、郑昌图、赵崇、起居舍人韩偓及司勋与考功等有司官员辅佐。

为了保证效率和监察质量,唐朝巡按有两项政策, 一是巡视官员不固定, 因人因事随机任免, 二是建立了更加完备的六察法,具体规定了监察内容, 根据结果进行奖惩,出京御史大多也由皇帝直接授意,权位之高甚至能左右官员仕途。

从频率来看, 御史每年分两次出巡,春天称风俗,秋天称廉察,无论是风俗还是廉查, 在往年都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任何得罪过掌控本次风廉派系的官员都将遭到残酷的政治报复,轻则贬官罢职, 重则下狱问罪。

梁子深的,被贬去海南也有可能,至于什么时候把人找回来, 一般要等个十几二十年, 运气好了有新帝登基了,那么也会被提前召回, 这回李晔的动机很明显,那就是用残酷的风俗廉察为即将推行的新政开道,反对变法的官员必须下台, 要么乖乖执行朝廷的决议,要么就去岭南安南海南上班。

定初三年三月初九, 杨花落尽子规啼。

在李晔的强力支持下,在六位宰相殚精竭虑的谋划下,会同韩偓、薛鉴弘、归黯、喻坦之、高蟾、赵崇、王赞、郑熙、崔远等阁臣, 经近十天的反复讨论、修改、整理,总计十八条一百七十九则的《敕令整顿吏赋田寺四治新政终于定稿。

初十, 延英殿内阁表决通过。

次日, 李晔在紫宸殿颁布敕令,宣布变法。

均田灭佛、编户齐民、重订户等这三项政策已在京兆府和南直隶部分地区结束试点,效果非常不错,这回要全面推广到东川、西川、陇右、凤翔、关内、京畿、河中、黔中。

敕令日行五百里,很快传遍治下各道。

朝野震惊,南国轰动。

乡野田间的百姓听到这个消息,无不目瞪口呆,根本不敢相信,甚至县衙贴出告示,里正挨家挨户通知之后,还是有很多人不信,朝廷免了一年的农税提留,占地、叫卖、曲引、白醋、上河、甲贴等苛捐杂税也全都免了,而且皇帝还下令,非中央复审同意,各地州县的大小官员,不得以任何理由向百姓摊派任何名目的税赋,不得对老百姓征发任何名目的徭役。

这不可能!

天下这么大,皇帝能管到每个县吗?

“乖乖,汉文帝转世了啊。”

还有,什么叫无田者登记造册,然后等待授田?

据里正说,好像是要让官府把荒废的公廨田和职分田拿出来,卖给咱们这些赤脚庄稼汉,买地的钱还可以分十年期付,而且万一出了天灾人祸还不起,朝廷还可以帮咱们代还。

乖乖,真有这么好的事?

一年只要交区区二百斤粮,交够十年一亩地就归咱?

这怎么可能?

李晔表示,这是真的。

与其让官府自己招租,不如把公职田卖给老百姓,简化流程, 减少中间剥削,消除官吏的可操作性,刺激百姓生产积极性, 然后用老百姓每年缴纳的买地粮支付当地官吏的俸禄。

公廨田收入本用于地方官府日常经费, 现在也取消了, 根据新政律,此后各州县的日常经费由刺史和县令在每年十月之前完成财政预算,然后报送行省获准,由转运府专项拨款。

这下好了,州县官府的财路断了。

“乖乖,皇上他老人家对官人们也太狠了。”

还有,丁税为什么也取消了?

没了丁税,朝廷一年得少收多少钱啊!

皇帝表示,你们不用担心,朝廷收入只会变多。

新政规定,定初三年三月初九以后废除丁税,也就是所谓的人头税,此后人头税与地税合并,官府按户主名下的田地亩数进行征收,有多少地就按税率交多少亩地的税。

“哈哈哈,有好日子过了!”

“对了,知道什么叫租佃一体纳粮不?”

“这个啊,是这么回事,从今以后,替王侯将相种地的租户,不但要向东家交租,还得额外按照十税一的标准向官府纳税,如果不想交两次税,就得脱离租籍返乡上户授田。”

以前苛捐杂税徭役多,老百姓情愿把地卖了,要么经商做工,要么逃籍去外地为佃,要么把地卖给当地的达官贵人,然后自己给贵人当租户,毕竟王侯将相是免税阶层。

如此一来,他们只需向户主交租。

但现在不行了,为限制土地兼并,增加财政收入,新政推行后,给王侯将相当租户的,抛荒逃籍去外地当佃农的,不论你户主是谁,都要额外按期按量承受官府下达的摊派。

如果你不想交两次税,那就乖乖返乡上户。

这些老百姓离开以后,免税阶层的大地主们会闲置出大量土地,接着由朝廷进行清量,审查土地买卖情况,然后根据田地质量,按照去年出台的《限地令标准进行赎买,买回来的田地一律充公,按归属地划入当地官府名下。

造册登记后,由官府进行再分配。

当然,这样做肯定会大出血,但回本也快,明年秋收就能达到收支平衡,如果中途有战,朝廷财政实在紧张,杜让能还可以打条子嘛,你们不相信皇帝,首相打的条子总信罢?

对于此次灭佛,朝廷如是部署。

第一,定初三年三月初九以后,朝廷治下的佛寺道观,不论皇家大庄还是乡野小院,年不满四十五岁的僧尼道士,一律注销度牒,打回户籍地上户,按丁授田,按口贷资。

第二,定初三年三月初一以后,朝廷治下的皇庄大观,凡是历代先帝赐予的田地金银,一律没收充公,按归属地化入当地官府,至于非朝廷与先帝授予资产的寺院,今后本寺名下的土地要一体纳粮上税,僧道一体服徭役兵役。

第三,按寺院口数,每僧可以保留五亩口分田,超过部分每亩每年按所得七成征税,如果不想承受重税,那就把地卖给官府,当和尚就好好当吃斋念佛,老想着发财干嘛?

第四,三月初九以后,向寺院出售田地的,带着田地依附寺院的,有一个收拾一个,一律按逃籍隐户处置,发往陇右、凤翔、黔中、西川、东川、朔方等地上户,垦荒屯田。

第五,从今以后,皇族宗室外戚,一律不得向寺院捐资,违者按数额大小降爵,中外群臣并其家属,捐资不得超过一万钱,违者处十倍罚款,户主官员降二级,出贬一千里。

第六,僧道想要离境云游,须报告当地官府获准。

第七,皇族宗室、王侯将相、黔首庶民,有想要出家的,按政策报审获准,皇族宗室报宗正寺,王侯将相报太清观,黔首庶民向当地官府申请,先取得许可状文,然后向有司购度牒文书,皇族三十万钱,勋贵十万钱,庶民一万钱。

除了关内、京畿、京兆二十三县,山南西道、陇右道、剑南道各府州县也在贯彻执行朝廷的决议,汉中、洋县、城固、达州、成都、崇州、都江堰、广元、简阳、德阳、资阳、绵阳、遂宁、宜宾、梓潼、陇州、眉山、剑门关、太和关、大散关,从青城山到峨眉山,从昭觉寺到文殊院,从宝光寺到大慈寺,从龙潭寺到石经寺,从青羊宫到天师洞,无一例外。

至于非议,当然是有的。

极力拥护灭佛的柳璨饱受攻击,有礼佛的达官贵人说,柳孽障死后一定会被发配到阿修罗道受罪反省,首相杜让能横征暴敛,蛊惑天子,排斥异己,狡比李林甫,奸甚杨国忠!

至于皇帝李晔,有桀纣厉灵炀僖之相。

反对变法的官员也有很多,弹劾杜让能、柳璨、韩偓、赵崇、刘崇望等人的谏表堆满了案头,国史馆、弘文馆、国子监、翰林院、集贤院、秘书省等衙门的官员展开空前大论战,与杜群懿书、与照之书、答李元归谏议书、谏赎田表等名篇相继问世,但无论他们怎么说,李晔都不会动摇。

强则强,弱则亡。

法,一定要变,不变不行。

天下观望一阵后,依然没等到出头鸟,原因很简单,宰相集体支持,参与延英殿内阁决策的新贵族们强力支持,皇帝手里有刀,皇帝不会杀人,但可以把人送去安南岭南海南。

你实在觉得待在长安很烦,那就去岭南上班好了。

“臣只是谈谈自己的看法,陛下英明。”

在皇帝和宰相的坚强领导下,在震惊、迷茫、彷徨之中,新政有条不紊推进,一批又一批官员开始理解并接受,一项项国策得以贯彻落实,毕竟官位和个人看法总得选一个。

尤其是科举上榜后被朝廷下放到各地基层实习的士子,推行新政格外卖力,一遍又一遍向老百姓讲解新政,他们为什么卖力?因为他们的实习考核与新政落实程度呈正相关。

朝廷已经放话了,今年对各地主政官员只考核三项,一是治下无地佃农流民上户授田口贷的数量与比例,二是治下寺院灭佛进度,三是赎入公田亩数与领属公职田的出售数目。

这个指标,按照皇帝的说法,叫一票否决制。

这三项工作不达标,别的工作干的再好也得滚蛋,这些基层官员寒窗苦读十余载甚至数十载才混到一个官,自然不愿意轻易失去,于是立马各展其能,挖空心思执行朝廷决议。

基层官员是这样,高层也是这样。

殷勤的程度,堪比中介。

比如宗室韩王,他名下有良田万顷,那好极了,京兆尹孙揆先派司户参军去打前哨,宣扬一番新政措施,接着是京兆少尹率领属官拎着礼品去探望,最后京兆尹孙尚书亲自出马,舔着老脸亲自登门,弄得你不卖地都不好意思。

汉民族强大的执行力和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尽管执行得有些扭曲,扭曲到了什么程度?

原山南西道节度使张威族弟张武,想再开一家商行,按新政律要去府衙办理执照,结果兴元府尹阴阳怪气磨蹭了好些天不给办,派人打听才知道,府尹知道他家有四千亩地,他要是不把名下的闲田卖给官府,兴元府就绝不给他办执照。

想找哥哥出面罢,可是张威已随杨守亮上任鄂岳了。

京兆府周至县,以修河为名征发徭役,朝廷也批准了,以前这种事,大户人家出钱就能免,可今年钱不好使,周至县令也坏,专门征发大户人家的儿子,说什么一视同仁。

大户人家的公子哪干得了这种活?纷纷前去求情,结果县令明里暗里表示,只要你们把名下超过朝廷标准的租户佃农遣走,再把闲田卖给官府,那么就可以免了你们的徭役。

中央官员不管好坏,面上会装好人,但这些基层官不会,为了完成上面的指标,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手段无不其极,就拿灭佛来说,经常搞出有吏夜捉人的事,弄得怨声载道。

为了隐藏口数,多保留些田产,为了避免被打回户籍地搞生产,很多寺院的和尚白天出寺躲避晚上回来,这些基层官也就跟着半夜发动差吏搞突击检查,恶吏翻箱倒柜捉人。

要是口数对不上,方丈都给你捉了。

想赎人?好说,把藏起来的和尚交出来,把名下租户都遣走,把田籍账册交出来,把超过朝廷标准的闲田卖给官府,不然?不然你家方丈在牢里有个好歹,可不关官府的事!

新政推行以来,李晔没少知道这种事。

不过他是睁只眼闭只眼,顶多不痛不痒申饬两句。

所谓申饬,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渐渐地,东川、西川、凤翔、陇右、关内、京畿、山南等地的豪强地主们终于知道,狗皇帝这回不是闹着玩的。

在高额赋税的现实面前,在授田口贷的优良待遇下,依附在免税群体名下的租户佃农开始陆续返乡上户。

在无数基层官员的软磨硬泡下,被皇帝与宰相们约谈后,不少皇亲国戚开始接受新政,把名下闲置田地按市价卖给官家,然后官家再把地授予登记在册需要田地的百姓。

宰相杜让能作为表率,按照限地令和参与制定推行的新政律,遣散了名下一万六千七百余户租佃,然后把闲置出来的田亩以市价卖给朝廷,鉴于他就是计相,他本人打了条子。

作为补偿,李晔给杜让能增加了三千户食邑,对外释放的信号很明显,朝廷会尽全力保障你们的荣华富贵,但你们不能再包庇逃户,无论主动被动,也不能再接受亡人卖地。

所谓食邑,就是皇帝划定一个区域给大臣,该地区的百姓,每年按照几十税一的标准,向领主交纳一定的财物,分摊到每家头上,一户人一年大概只需缴纳几十斤粮食。

多吗?微不足道。

毕竟是封建体制,剥削在所难免。

这也不是新中国,地主阶级头子李晔不能打土豪。

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新政在有条不紊的推进,鄂岳也有了动静。

武昌吴都,荆楚旧郢,使君府上望月楼。

淡月融融夜,此时的望月楼却没人望月,有的只是红烛绿醅,戏子舞女,弦歌雅乐,舍下文武齐聚,一个涂脂抹粉的糙娼人,穿着一身夺目红衣,在台上翩翩起舞,边舞边唱。

声音跌宕起伏,极为动人,歌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一曲罢了,续歌曰:“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卫风木瓜唱完,雅舍响起了喝彩声,一个声音恭维道:“留后大才,就是梨园伶官也难有比肩者,若是在京师,当属云韶第一部,曲罢可教善才服,妆成会让秋娘妒啊!”

“不错,留后多姿,又精通戏乐,让咱们鄂岳武功风流都不荒废啊,就冲这个,朝廷就得下制册封留后,看来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得改口叫相公了,哈哈哈,满饮此杯,请!”

“那还用说?陈大家的舞乐也比不过留后!”

陈大家是指武昌名妓陈可伊,陈可伊曾以怨妇口吻写过几首盼归诗,传诵一时,这人拿陈可伊出来,显然是要拍主家马屁,可听到陈大家三个字,坐在主位的杜洪却有些尴尬。

陈可伊和崔绍关系非常,在鄂岳上层不是秘密。

崔绍出自名门,相貌英俊,文武双全,在鄂岳威望极高,连黄巢乱军都不敢犯境,杜洪也知道自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一直极力模仿主公,想要继承崔绍的名望位置还有其他什么的,被视为崔绍情人的陈可伊自然也需要拉拢了。

但是,陈可伊不买他的账。

人人都道天妒英才,崔绍英年早逝。

崔绍死后,鄂岳空前大乱,客官路审中趁机夺取鄂州,自称刺史,杜洪也如法炮制,驱逐岳州刺史自立,周通作乱后,路审中逃走,杜洪趁机夺取鄂州,自称武昌军节度留后。

为了替朝廷保住鄂岳,崔绍病逝的头天晚上都还在视察牙军,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牙将出身的杜洪却当了个乱臣贼子,不但驱逐刺史,还放肆自立为武昌军节度留后。

陈可伊和崔绍关系那么近,看到曾为崔绍牙将的杜洪如此胡作非为,哪能不反感?杜洪三五回请客,都被陈可伊拒绝,今晚杜洪设宴招待鄂岳文武重臣,亲自唱戏,诗酒相和,又命人去请陈可伊来做客,不料陈可伊大发雷霆,痛斥杜洪行为非人臣举动,一顿夹七夹八,骂得诣者找不着北。

这出闹剧的动静不小,鄂州人尽皆知。

得不到主公红人的承认,真是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奈何陈可伊名望极高,非是寻常女子,跟崔绍也关系特殊,杜洪为了立德,为了立名,又不好拿陈可伊怎么样,只能依旧好言好语,照例供给钱粮用度,生生把气憋在心里。

谁料今晚座下宾客有从外地来的,不知道此中过节,拍马屁不成,反倒拍到了马蹄上,弄得杜洪极为尴尬。

鄂岳风雅,文人武夫都好吟诗听曲,杜洪为了笼络人心,便把自己为娼时最擅长的两首诗挑出来唱,他哪里想到会有人无心之下拿出痛骂他是乱臣贼子的陈可伊来拍马屁。

杜洪虽然不爽,面上却不好发作,边上幕僚忙举杯救场道:“我等各司其职,平日分散各地难得相聚,更难得欣赏留后的妙歌雅乐,来来来,为留后的抬爱,再满饮此杯!”

杜洪也就坡下驴,举起了酒杯。

今晚在座的各位是,武昌判官仇恩嗣、节度推官杨至连、掌书记刘乙真、岳州刺史许通、杜洪女婿卢文越、都知兵马使汤迟廉、土团衙将谢昌、狎牙左梨等十数位文武高官。

至于聚会目的,当然很清楚了。

在这个年头,跟朝廷对着干是一桩高回报事业,但高收益往往伴生高风险,为了让这些鄂岳高官跟随自己追求高收益,那就要让他们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有抵御高风险的能力。

想要让下面的人跟着自己混,单是嘴上画大饼还不够,杜洪今晚请这些跟他走得近的军政要员来此,最终目的当然也是封官许愿了,然后加油打气,相信一定可以让朝廷屈服。

杜洪这两年是志得意满,从一介娼妓混到武昌军节度留后,算是一出传奇了,只是偶尔会在陈可伊那边受到唾弃辱骂打击,当下被府武这么一恭维,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来人也都得偿所望,心情极是舒畅。

丝竹乱耳,美人夺目,直到深夜,众人才醺醺散去,判官仇恩嗣是杜洪府上常客,宴毕后并未随众人一道离去。

仇恩嗣是杜洪的左膀,杜洪的所思所作所欲,他如何不知,见杜洪志得意满,遂警示道:“杨复恭、李茂贞、王建、韩建谋反坐诛,杀得人头滚滚,牵连上万人,去岁各镇节帅也纷纷遣使入朝觐见天子,鄂岳可没派人进京朝圣啊,如果天子记恨,恐怕就不会下制册封您为镇帅了。”

杜洪正在卸妆,听仇恩嗣这么说,就让婢女退下。

仇恩嗣凝重道:“当今天子志在天下,接连平定凤翔、东川、西川与京畿十一镇,不可不防,还是恭敬些好。”

杜洪不屑一笑,摆手道:“山高皇帝远,鄂岳有兵有粮,有天险盟友,小皇帝能奈我何?顶多夺我官职,派兵来攻,当初老皇帝也定了吴少诚死罪,调集大军围剿,结果怎么样?还不是靠韦皋那老不死的斡旋,乖乖复了吴少诚官职?咱们只要据守一年半载,再请钟传和朱全忠上表给朝廷一个面子,保管小皇帝还是要下制承认,那时鄂岳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仇恩嗣道:“夫以李茂贞残暴,身送独松,韩建狼狐狡诈,头断马嵬,王建十万之盛,面缚西都,公何以自信?”

杜洪反问道:“西川能跟鄂岳比吗?”

妻子袁氏闻言,也笑呵呵道:“看来鄂岳真姓杜了。”

仇恩嗣皱眉道:“官军连战连捷,庙堂君臣亲爱精诚,励精图治,中央威严大振,我料皇帝不会轻易让出鄂岳。”

杜洪大笑道:“老兄是厚道人,某已以武昌军留后的名义,进表长安请封节度使,武昌军留后是先帝给我的,谅小皇帝也不敢不给节度使,他要是敢不给,我自己当就好。”

仇恩嗣叹气道:“皇帝已经废除了武昌军节度使,又召主公入朝为给事中,改任杨守亮为鄂岳观察使,明摆着是要杨守亮接替您,如今杨守亮已在赴任路上,主公打算怎么办?”

“杀了不就得了?”

“皇帝只要敢派人来,派一个我杀一个。”

嘶,这很有杜洪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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