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山庄,风吹雪居住的小院内。
从沈放上了天元楼开始,风吹雪已经在小院内静立了两天一夜,好似一棵树,要站到永恒。
风吹雪是个安静的男子,每当做重要事情前,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不过在以前,他一般会加上一件事,那就是提前三五天沐浴,将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没有半分尘埃。
这一次,他仅是一个安静地呆着。
了尘正是在他静处时下了山。
待得了尘回归风雪山庄,来到小院外,门外守候的剑仆迎上一步,“少庄主仍在闭关,大师有什么事情,等少庄主出关再说。”
哪怕了尘是风吹雪的知交好友,如果想要不经过风吹雪的允许进入小院内,那就得踏过剑仆的尸体。
他们活着的意义就是为风吹雪活着,做他一辈子的影子。
了尘当然没有闯进去,而且真要闯,他也未必能越过面前长相平平的剑仆。
模样比风吹雪大不了几岁的剑仆,实则在剑法的造诣已经极高的境地。风雪山庄偶然得来的夺命连环三仙剑已经给剑仆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并且他凭自己的感悟在后面加了十剑。
风吹雪曾经私下对了尘说过,剑仆如果行走江湖,名声不会在他之下,因为剑仆的剑比他更无情,更凶狠,更无视世间任何情理道德。
但风吹雪能约束他。
当年飞星剑仙和他的老剑仆曾经是一段佳话,可是了尘明白,风吹雪和剑仆这一对,未必弱于前人,甚至犹有过之。
了尘没有往前一步,静静地在外面等着。
没有等待太长的时间,风吹雪那雪中寒梅一样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如在天边,“你应该见过他了,进来吧。”
可他明明就在小院里,距离了尘不过十丈。
这时候,了尘明白,风吹雪的功力又精进一层。
他有些为朋友高兴,又有些难过,因为风吹雪已经如此厉害,可是他在见过沈放后,仍旧觉得风吹雪难免一败。
他犹自记得先前拜别沈放时,对方对着河道劈了一剑,于是河道短暂地断流了。
他甚至怀疑沈放全力出手,或许能拦江断流,这已经是接近神仙的手段。
了尘到现在兀自能响起沈放在他耳边留下的话语,“这一剑有七十年的功力,他怎么能挡。”
了尘为风吹雪感到苦涩,因为他知晓,风吹雪如果接不下那一剑,只能是输在岁月上。
同样是飞星剑。
他出生得晚了。
了尘甚至在想,如果风吹雪出生在七十年前,那么得到飞星剑的人很可能会是他吧。
可是没有如果。
怀着复杂矛盾的心情,了尘踏入小院。
他随即惊讶万分,因为风吹雪竟白了头发。
发白如雪,其衣如雪。
他面露苦色,“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透支了生命。”
了尘终于明白风吹雪的功力如何在短时间精进的了,他用透支生命的代价,来换得功力上的突破。
风吹雪轻轻一笑,这在他生命中是不常见的,他目光有着从前未有的悠然和洒脱,“于我而言,生命绽放的刹那升华是可喜的事。我不只是因为那个人而透支潜能,更试图跨过岁月的积累。这是在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大挑战。
了尘,你太拖泥带水了,活得并不开心。其实干嘛要背负那么多责任了。其实你可知晓,我为何拒绝了剑圣的好意,没有上蜀山修行。因为他收我为徒唯一的要求那就是让我在今后背负蜀山。我的剑只为自己而出,背上蜀山后的剑,那还是我想要的剑吗?
对我来说,现今连风雪山庄也不想背负了。不败之名,已经成为我的累赘。但接下来,我仍是要全力以赴,面对任何一剑。我说那人是没有杀意的,但不代表,这一战并不凶险。因为剑是凶器,一旦出手,就注定在生死边缘游走。既然如此,我哪怕还有上百年可活,在面临此战时,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拿它来换取功力。
于我而言,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当下。这是我对岁月的回应。”
风吹雪一生中,大概只有今日说的话最多,而且每个字都击打在了尘的心灵上。
他动容不已。
“原来我还没有他明白风吹雪。”
了尘忽然觉得沈放实在太懂风吹雪了。
他们或许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难怪沈放会找上风吹雪。
不仅仅是因为他有飞星剑。
风吹雪顿了顿,又问了尘,“不过我现在也好奇,他是怎样的。”
了尘没有描述沈放截断河道的那一剑,而是用一句奇怪的话来形容,“他是不俗的俗人。”
风吹雪点了点头,“很奇妙的比喻,但我脑海中大概能勾勒出他的形象。这样一来,我更期待那一剑了。想来我不会失望。”
了尘苦笑,“我倒是希望你会失望。”
风吹雪失笑一声,“这可不像你。”
了尘叹息,“那也是因为你。”
……
沈放没有想到灌注全部功力之后的飞星剑剑气威力会如此大,竟然截断了河道。
所以他匆匆告别了尘,免得露出虚弱,有损形象。
回到天元楼,沈放一夜回气,再度精神奕奕。
清晨晴空万里,今天的落日也必定好看。
同时夺命索带来一个消息,“天元商会总部的元老们大举出动,但目标并非沈放,而是去往西域边陲的蛮荒沙漠之地。”
所以天元商会总部现在很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