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尘设想过在这种绝境下,还会出现什么变数,比如沈放会出现,或者又如上次那样以隔空琴音破局。
又或者他彻底勘破生死之秘,发出最后一击。
可眼下的灾劫正以他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反转。
佛塔顶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厉鬼”突然陷入一种呆滞中,紧接而来,又是一股绝强的气爆发。
寺庙里竟还藏有如此强大的修士。
他此前居然没察觉到!
剑尘的剑心蠢蠢欲动,他心知这将是他摆脱“湿意”侵袭最好的机会。
但他没有选择立刻动手。
因为他很清楚,在这诡异的境地里,出手的机会绝对不多,甚至说只有一次。
一个高明的剑客,往往也是高明的猎手。
机会还可以更好。
只是如果把握不住那一瞬间的机会,也可能令他彻底翻不过身。
一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刺激感油然而生。
他非但没有因此恐惧,反而剑心萌动。
与此同时,那强大气势的主人也已现身。但见那人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剑,仿佛水光凝聚。
“秋水剑!”
剑尘登时认出剑的来历,那是三百年前最负盛名的一把剑,听说后来被谢松石得到。
看来这人是谢松石。
剑尘心里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他杀了对方的不记名弟子,可身陷绝境下,又是对方来解围。
谢松石显然没有放任何注意力在剑尘身上,此战他不得不全神贯注。对于“孟婆”的了解,他远比剑尘多得多。
或者说是蜀山对“孟婆”的了解。
“孟婆”脱困在即的事,早被蜀山算到,而剑圣明白指出,这更是谢松石超脱尘世的一个希望。
而“孟婆”本就是被蜀山镇压的。
两者一拍即合。
所以谢松石从蜀山得到了不少有关“孟婆”的资料。
完全体的“孟婆”或许连剑圣都难以将其再次关押,但现在的“孟婆”无疑是它最虚弱的时刻,许多能力都没法展现。
现在的局面比谢松石想象得要好。
因为“孟婆”陷入了不知原因的呆滞中。
他将有机会窃取“孟婆汤”的玄妙,替他冲破眼下的修道天关,迈入“坐忘”境界。
秋水剑完全与谢松石的神气相合,没有多余的动作,人剑合一,仿佛一道电芒朝着“孟婆”而去。
紫云守在“孟婆”边上,见到这一剑,不假思索地想要挡过去,当她心中生出这个念头时,面色出现一丝不正常的惨白,随即仿佛触碰到了道境,足尖轻轻一抬。
她一抬足,竟然有不逊色谢松石人剑合一的速度,如同紫烟一般和电芒缠绕在一起。
两者在佛塔上纠缠,恍如云烟一般分分合合。
无形气浪的翻飞,‘啵啵啵啵’之声横空不绝,气劲炸飞,佛塔的青砖纷纷化为齑粉,纷纷扬扬地飘落,好似下了一场青色的雪。
电芒和紫烟分开,谢松石和紫云相距数尺。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眼前在他看来还不成气候的女鬼,居然达到了一种“空明”的道境。
“不,不是她。”谢松石眼角的余光落在陷入呆滞的“孟婆”身上。它和女鬼有种莫名的牵扯。
另一方面,紫云亦是万分意外,她从没想过她能施展出如此神通,与眼前的剑仙人物居然斗得旗鼓相当。
她不是争强好斗的性情,可是眼前人要是想对付身边的“孟婆”,她决不允许。
“红绣”和“孟婆”化而为一,成为她内心里想要守护的存在。
另一方面,谢松石生怕“孟婆”突然从呆滞中脱离,使他错过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使出一门秘法,面上生出不正常的潮红,体内的气血本如江河奔腾,一瞬间仿佛大海无量。
刚猛无俦的无边大能瞬息间迸发,没有丝毫保留。
紫云空明的道境,面对这海浪一样席卷的攻势,起不到任何用处。她被海浪卷没,但仅仅是波及。
海浪的目标并不是她。
秋水泛涨,融入海浪之中,成为海浪的锋锐。
整座佛塔的顶部彻底被粉碎,“孟婆”犹如无根浮萍,卷入了海浪中。就在它被卷入海浪的刹那,“孟婆”突然睁开眼,苍老的面容犹如死水一样宁静,眼眸恍若深渊,没有丝毫波澜。
与面容完全不相称的年轻手臂抬起,却又在刹那间生出诸多老年斑。
老年斑里藏有难以言喻的禁忌之力,于瞬息间爆发出来。
谢松石清晰地看到了“老年斑”,心中蓦地生出不可置信的感觉。
“怎么会。”
老年斑是“孟婆”全盛时期的特征之一,当它整个鬼躯彻底老态龙钟时,才是完整的“孟婆”。
剑圣提醒过他,当“孟婆”出现某些特征时,他会陷入生死危机中。
老年斑正是其中之一。
可只有此时面对后,谢松石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可怕。
黑暗彻底吞没了这座寺庙,不见一丝光明。
随即一点红芒成为黑暗里唯一的光。
谢松石借由那一点红芒,看清了对面的“孟婆”。他刚使出的禁法威能,已经完全被黑暗消解。
强与弱的转变,只是刹那。
与此同时,“孟婆”的脚上还多了一双红绣鞋。
他蓦地感觉到一股冰凉。
冰凉来自手中的秋水剑,不知何时竟然渗透出许多水来,打湿了他的衣衫。
他的记忆开始模糊。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
他突然脑海里一片模糊,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谁。
红绣鞋生出红芒,想要将他拘束,可是谢松石忘却自身的同时,本身也半步踏入了自身功法的“坐忘”境中,人剑合一,化为一道剑光,竟冲破了黑暗,逃离寺庙。
他成功了,也失败了。
修士的机缘和灾劫,本就是一线之隔。
剑尘却知晓,他这场灾劫,远远没有过去。
或者现在才开始。
远处的飞星剑和他产生奇异的共鸣,一幅幅诡异脚步的画面犹如记忆般摹刻在他剑心中。
他蓦地长身而起,朝着被削去顶端的佛塔去。
接下来,他每踏出一步,都和记忆中诡异的脚印合二为一。
或者说血池的诡异脚印,以剑尘为媒介,竟追杀到了寺庙里。
“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