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羊僵直了脊背驾马车。
“王大郎君,安道,我们今日来谢府,可知为何?”直到马车临谢家门了,道一还是不知晓,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为了以防万一她连九娘都带出来了,小毕方倒是一直在袋子里睡觉,呃,修行。
王大郎低笑出了声,“你唤我阿娘叫姨,又唤我堂弟的字怎的到了我这般见外。”不是他想计较这些,而是被阿娘警告过的定要好生对待道一。对方阿娘的救命恩人,便是没有这一遭,他王操之,也不会亏待了她去。
况且阿娘还说了件事,虽两人性别不同,万一孩子出生时,谢家稳婆弄错了呢,按谢家如今的情形,也不是没有可能,若被证实是真的,那么他们便是表兄弟了,更要好生对待了。
如今的谢家,与王家情况相似,又不尽同,两家皆是延绵五朝,前朝时开始没落,不复往昔荣光尤其是他们在朝中的地位已经不能同魏晋南北朝相比了,南渡之后,他们对新朝大周朝政的把控,亦是不同往日。
当初是皇权同世家联姻,需要稳固皇家地位,如今与皇权联姻,不过是看重世家声名,而今在朝的子弟,与先辈王导、谢安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一朝不慎,满盘皆输。
事关王谢两家生死,任何一件事都需要谨慎。
今日他可是有重任在身的。
道一有些无语了,她还以为王大郎天性是个多愁善感之人,初到长安入住王家时,见他盯着一片落叶,都要感慨许久,原来又是一个被妖怪祸害的小郎君。
她瞥了眼王玄之见其点头,便开口说:“是道一无礼了还未王大郎君如何称呼。”正要拱手作揖,一时忘了手中的庞然大物将九娘举了起来横在了三人中间,竟是谁也瞧不见谁。
眼前多了一只雪白的毛物,王大郎君情不自禁的伸手掳了过去,“这身皮毛好华贵,披在阿娘身上一定很好看,冬日也很”暖和,后面两字在九娘的铁爪之下,戛然而止。
王大郎捂着脸上的三条血印,他呆了呆了,“小一,这狐狸听得懂人话?”
“想来是大郎君不怎么在意市井传闻,但她是胡统领的新婚妻子,此事作不得假的,至于更详细的事情,可以问安道,此案由他经手的。”道一强忍着笑说完。
王大郎:“叫子重。我名操之,名子重。”
道一复又行一礼,“子重!”
王大郎满意了,他又将九娘抱了过来,“方才某说错话了,你不止披人身上好看,就这样长得也挺好看的,”趁九娘没发火之前,他悄悄顺了毛,两者皆是舒服的喟叹。
道一悄悄打了个眼色,你家大兄平日在家就这样吗。
王玄之含笑点头,确实如此。
“既然子重喜欢九娘,回头可以抱回去养几日。”
九娘还没来得及炸毛,王操之已经是同意了,“既如此,某便先行谢过了。”爱不释手的又揉搓了几番,手下的触感,让他一路上都是闭目享受的。
道一砸舌,王玄之好笑。
“咦,大表哥、二表哥,又来看望大伯父啊。”一位娇俏的小娘子,正好从影壁一侧穿过,遇上了他们一行人,轻声细语的问候他们。
兄弟两人同时行礼,“子重、安道见过三娘子。”
道一低垂着头,无意识的摩挲着九娘,双方的称呼很耐人寻味呀。
小娘子以西施浣纱的罗扇掩面,她娇嗔一笑,“大表哥、二表哥许久不来我们家了,想来大伯父念你们得紧,毕竟大伯父是个长情之人,堂姐”
“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家,三娘子还请慎言!”王玄之却是突然冷了脸,谢三娘子的脸瞬间就白了几分,眼里噙着泪,整个人如被风雨摧残过的花朵。
王玄之冷脸难得一见呀,虽然很想抬头望一眼,但道一谨记两人在车上说的,“谢家人最是重规矩,为了顺利见到人,这中间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谢三娘胸脯起伏不定,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想来表哥有要事忙,三娘便不打扰你们了。”行了尺许,她回身望了眼,却发现并无一人回头,面色绯红,匆匆而行的脚步摧残了几朵花。
“三娘子,你且慢些,仔细又要受罚了。”丫鬟跟在后面,跑出了薄汗。
谢三猛的停住了脚步,“阿耶、阿娘他们想的根本就不可行,大表哥成过一回亲,谢家嫡女哪有当继室的道理,二表哥又只认死理,这么多年了,始终只坚持要先娶妻,再纳妾的说法。”她的面容有些扭曲了,“谢家嫡女不做继室,难道就要做一个妾室吗。”
“既然如此,我规矩学得再好,又有什么用,除了王家,又有谁家能越过我们谢家的规矩去。”谢三愤愤的扯掉了一朵花,扔在地上碾了又碾,留下一地残红复才离去。
“子重、安道又来看望你们大舅啊,”谢家二爷拎着一只鸟笼,穿得比谢家旁人要华丽许多,宛若一个富贵闲人,步履从容朝三人行来。
王操之嘿嘿笑了起来,“安道捉了只狐狸,特来替舅父解闷的。”
九娘皮毛光鲜亮丽,绿色的眼眸晶莹,无一处不在昭示它的魅力,还有它本身修习过打魅术,自然而然摆出来的,都是最迷人的姿态。
谢二爷一时瞧呆了去,直到笼子里的鸟有失宠危机,尖叫挣扎了声,“你俩是有孝心的,只是安道啊,从前二舅说过的事,你考虑一下,大兄家的”
王操之侧身挡住了他,“二舅好偏心,我才是你亲外甥,怎么都只看安道,不紧着我来的,走走走,带我去看看你新近的私藏。”他的一手在背后使劲朝一边煽动,示意两人赶紧离开,同时他将谢二爷拖走了。
“替我向二夫人道谢,有机会亲自向她问好。”王玄之同引路的丫鬟说,后者踌躇良久,不知该何去何从,二夫人叫她要一直跟着的,却见说话的人,已经远去。
两人越走越偏,四下不见人影。
道一实在没忍住,“谢家是怎么回事?瞧着好生古怪。”
王玄之沉吟良久,“此处不宜说话,稍候你一瞧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