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逸立时严肃起来,缓缓开口。
“我本来也想不清楚,直到和华先生那里联系到一起方才明白,李主簿做的不是机关,而是祥瑞。”
他这般回答,倒是让温故愣了一下,终于收敛笑意,甚至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就连站在一旁的知夏也跟着愕然。
唐明逸看在眼里,便当是自己推测到了她的真实意图。
而实际上,这是一条温故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华季那里是一虚一实里的虚,唐明逸猜得对也不对,但方向上是温故想让他推断出的方向。
而李寻这里是一虚一实里的实,温故原本想着无非就是玩物或正事,修缮或行军,攻城或守城之类的递进与区别。
可不知他哪里出了差错,竟猜了个祥瑞出来。
温故忽然想到些别的,又问道:“唐公子方才在李主簿那里,可有说过这些?”
“我也是离了李主簿房中之后才想明白的。”唐明逸答道。
“我是说,唐公子有没有同李主簿说他那些玩意不够细致。”温故解释道。
唐明逸不明所以,只是道了句“那倒没有。”
“还好。”
温故问的奇怪,唐明逸以为是有些什么自己不清楚的缘由,也不好多言。
实则温故是给自己寻个空子出来,把事情捋一捋。
不过也没花去许多时间,温故心下便了然了。这确实是她疏忽的一处。
南楚一贯以来的风气便是如此,而唐明逸又有着陵光君的一层关系,自然会比她多一些判断的根据。
现下,温故的反应也给了,唐明逸也认了,就没有必要再做一些无谓的掩饰。
温故干脆平复心情,顺着他的意思往下听,看看他到底还能偏到哪里去。
而接下来,已经把自己的思路拉远了唐明逸,竟不用依靠温故,凭自己又把思路掰正了回来。
金绾那边更是简单,看着是选逻卒,猜深一点便是选护院。而实际上却是最为返璞归真的一个道理,就是要告诉这些要来投奔的明白人,太守仍然是个摆设,太守姑母才是潼城里真正当家作主的人。
唐明逸不了解事情的全貌,猜到这里全凭自己的推断,倒也符合温故预先的设想。
以上要他看过的他都已经说完,按理该问那一处唯独没让他去的地方了。可唐明逸就是不开口询问,反倒说了句:“我说的对与不对都不打紧,我只有一句话想问出来。”
这倒是白白浪费了温故的一番准备,她从方才的言语中大概也对唐明逸有了个判断,这人自然是有些恰到好处的自负的,凡事该是自己先经过看过,有个推断再问旁人。
比那我行我素,嚣张跋扈的唐显遥倒是好上一些。
温故心下更觉得自己做了个对的决定,便就开口:“唐公子尽管来问。”
唐明逸严肃问道:“刘娘子既然要找些填充宅院的人口,我只想问,这要填的宅院到底有多大,而这宅院的主人到底又是谁。”
温故见他这般说话,先是忍不住笑了一声,继而又连着笑了一阵,笑声虽然清脆,可模样却一点都不像个少女。
唐明逸见她反应,便知道自己问对了。他自从进来这不失居,见了考校的内容,又想了其中的缘故,便就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不再拘泥于对太守的调查,随后才有了这般的行事方法。
而温故片刻便笑够了,只是站起身来,却又也不答他这一句,反而说道:“唐公子既然是明白人,不如就在我这院子里住下,自己看一看这院子有多大,再看一看这院子姓甚名谁。”
这个结果完全在唐明逸的意料当中,无论这太守姑母的身份到底如何,他若连这边都应付不了,那也不要与他那皇兄争什么位置了。
既然应了他一个,那么也不妨再得寸进尺一些。
“刘娘子,在下并非一人来此。”唐明逸又与温故说道。
温故原本要走,但见他发问,露出一副满意又欣慰的表情,又坐了回去,同时与知夏吩咐道:“去把名册拿来。”
知夏应声便走,唐明逸见温故表情,纵然心绪稳定,但也免不了有些想法,待将来他表露身份之际,若这小娘子还有命在,又不知她会是怎样一番表情。
越这般想,唐明逸反而越投入到当下的身份当中,言语里“在下”也更多了一些。
温故又与他闲聊了一番安平的风土,再问了他一路如何来到潼城,甚至还询问了家中人口。
唐明逸只说有位兄长,但在乱世里面走散了,兄弟二人寻不到彼此,恐怕也和他一样自谋出路了。
温故见他说这些的时候确有几分情真意切,心中所想按下不表。而此时知夏也终于回来了,温故接过她手中名册翻看一番,便道:“唐公子且安心,自不会让你独自在我这院中。”
名册没有给唐明逸看的意思,他也不好多问,只称了谢,便由温故离去了。
而后,温故让知夏安排人带着唐明逸绕出内院,又回到外院当中,原路返回从最外侧另一边的门进去,到了偏侧的一个单独小院里面。
此时天色早已暗了,一路上唐明逸见来时的几个考校场地上已经没有了人,偶尔只有零星仆从经过,的确是冷清得很。
而在金绾那一场中穿着破旧的少女,华季那一场中冷眼旁观的男子,都更是寻不见踪影。
他所在的这间小院也可供十余人居住,已经被人打扫干净,点起灯火,唐明逸又要了笔墨纸砚,引路小厮便说厢房之内早已备好,见他并没有其余吩咐,于是也就告退了出去。
不多时,与他同来的护卫们也陆续到了,竟然不多不少整十一人。
众人重新凑到一处,知晓这院中内外仍有一些小厮甚至暗哨的存在,并不方便说话,还好的是,他们的主家太守姑母刘娘子安排的妥帖,人一齐便有人送了热菜热饭上来,让劳累一天的南楚二皇子终于可以饱餐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