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此事如何做?”
门庭瓦舍中。
一半老徐娘静静敲打着木鱼,手中捏着佛珠,睁开眸子,“斩尾求存,为中策,击杀此子,为上策。”
“难。”
木沧如何不知把制造麻烦的人干掉的道理,“此子是李茹珂爱徒,贸然死在此处,我等难逃干系。”
“双龙飞雪?”
木刘氏放下佛珠,“倒也难为你了,且等着。”
望着夫人窈窕的背影,木沧吞了吞唾沫,纵然多年夫妻,夫人的欢喜佛法愈发到了火候,真叫人按捺不住。
他能在三兄弟中脱颖而出,改掉多年养成的江湖脾性,多亏夫人的管教,才能由动转静,开了任脉天关,成三兄弟之首。
也是夫人出谋划策,让他少参与进事务当中,打熬武艺,当镇海神针,不必去忙前忙活,也不必留着罩门被人破开。
每日只需养气看账目,运筹帷幄即可。
遇到大事,他是与夫人商量,有了定策再去与兄弟相商,适才走到这一步。
“从龙令啊,羡煞我也。”
木沧想起这话,心思活络开,李茹珂大名他惧,从龙令也颇为吸引人,若能得手,花点代价,换得功法秘籍,即便是老丈人,他也可斗上一斗。
时间缓缓流逝,他喝了三盏茶,等的急不可耐时,木刘氏推开里屋门走出,表情慈祥。
“我已与父亲商议,当有三策,共行之。”
木刘氏坐回蒲团上,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下策,断尾求存,以你弟木林性命为堵,再花钱财将马匪引入城中,血洗县衙。
中策,破财免灾,散出钱财,瞻养老幼,开善学、善食、善庄,修桥补路,博得好名望,暗中送去钱财,治好赵鹤,麻痹敌手,此为中策。
上策,花重金请江湖之外的人士除掉此子,从龙令唾手可得,你先天有望。
三策共行,不可懈怠,切记,不能有丝毫犹豫。”
“妙啊。”
木沧细细思量,愈发觉得老丈人神机妙算,“夫人,此三策若成,我等未来必定辉煌。”
“钱财终究身外物,若能取的仙人认可,自你启始,我们的后代,当为超脱凡俗的仙门中人。”
“哈哈,好一个仙门中人。”
木沧想到那一日,不禁心情畅快,“如此是好,可夫人,若是李茹珂追查。”
“无碍。”
木刘氏摇摇头,“江湖之外的人出手,她一介江湖中人,区区先天顶峰,不足挂齿,即便成武林神话,也无需担忧。”
“夫人教育的是。”
木沧闻言惊悚,觉得夫人愈发深不可测,“如此,我便去办。”
待他走好,木刘氏面上再无活人神色,只有嘴唇微动,念出经文,握着木棍敲打木鱼。
“管家。”
“大爷。”
管家满头大汗跑过来,拱手作揖,“大爷有何吩咐?”
“你携三百金去找追乌帮头目,约定今晚入城,血洗衙门。”
木沧背着手,一时有些想不起夫人的话,寻思许久,“去把木光叫来,我有话说。”
“是。”
片刻后,木光急速踏步而来,“大伯,事情紧急,庄园三次来告,为何不出手相助?”
他很气愤,老子被人围杀,连续有人冒死突围送信,大伯却丝毫动静皆无。
“唉。”
木沧叹气一声,“此事,大伯无能为力,秦狗拿了一万三千两白银,却迟迟没有下文。”
“他敢!”
木光闻言大怒,“区区一介狗皮县令,也敢欺辱我等!”
“我也无奈,他终究是官府的人,不好动他。”
木沧微微摇头,抬头望天,“你小叔已去,你爹与他关系最好,扬言血洗衙门,你可愿接下这个担子?”
“大伯,我爹他……”
“诶。”木沧抬起手止住他的话,“二弟老了,咱家需要年轻一代执掌。”
“二弟生性风流,除了你娘之外,在外面还养了三房小妾,六个子女,其中一个武学天赋之高,麟儿也不及他,你认为,日后这家业,是你的?”
“我饱读圣贤书,如何做这不忠不孝之事!”
木光眼神复杂,“大伯,爹真的有那么多子女?”
“这还是我知晓的,不知道的更多,你爹从小就喜欢藏拙。”
木沧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出手时则出手,明白?”
木光的挣扎渐渐放下,他武学修为已达半步先天,是木家最强的人之一,但一切大权掌在父亲手中。
父亲对他也不是很喜爱,虽是长子,母亲不过一介农妇,大字不识一个,虽有武道修为,却不受待见。
“大伯,你得教我。”
木光眼中露出希冀之色,“我且年幼,不知如何做。”
“今夜子时,追乌帮会入城,你与他们一同,血洗衙门,切记,斩草除根,事后不取一分一毫,一切皆是马匪所为。”
“侄儿知晓,多谢大伯。”
“去吧。”
木沧望着他的背影,微微摇头,空有武学有何用,不知天时地利,终究是一莽夫。
木家庄园。
尸横遍野,鲜血横飞,残砖破瓦,一片凄楚。
金破天衣甲破损,胸口上一道可怖的伤痕在滴血,快手非死即伤,却也压的木林等人缩在角落,无路可逃。
“木林,你若投降,本官给你个痛快,负隅顽抗,只会牵扯更深。”
金破天拍了拍身旁的快手,“你的兄弟死伤殆尽,余下你一人,再坚持又有何用?”
“哈哈,金狗,你会不得好死。”
伤痕累累的木林披头散发,望着包围过来的快手,仰天大笑。
“哈哈哈,我木林一生杀人无数,最后却落得如此憋屈的下场。
既入江湖,当无归路,即便死,我也要取你们狗命陪葬。”
木林运气至掌中,迈步而出,刀影灼灼劈向金破天。
速度之快,更胜以往。
金破天施展真气,一刀劈出。
“砰。”
刀兵碰撞,火星激烈闪烁,二人角力,真气缠绕。
“杀!”
四名快手互相看了眼,顶着二人真气碰撞的气场,刺向木林各处要害。
白刀入肉,鲜血滴落。
“木林,黄泉下,走好。”
金破天见他回光返照不存,真气勇猛突进,刀光一闪,身形错开,连连后退。
“噗。”
“头儿!”
四名快手见状大惊,他单膝跪地咳血,单刀触地,举起手制止快手帮扶,涨红着脸,“真气逆行罢了,我没事,去看看受伤的兄弟们,赶快送去医馆。”
“是。”
四名捕快赶忙看向还在痛哼的快手们。
“砰。”
一声炸裂,引起他们的警惕,只见木林尸体从腰间分为两半,齐齐倒在地上,看了眼捕头,心中惊讶。
捕头的刀法,更上一层楼。
先天有望。
“你也算个人物,可惜立场不同,否则定是好友。”
金破天缓了一口气,手指颤抖,拼尽全力挥出的一刀,远超他的承受能力,“你终究是匪,我始终是捕快,若有来生,再做朋友。”
他环视一周,看着倒地不起的武者们。
有衙门快手,有木家的护院好手。
蓝岸城江湖就那么大,谁平日里还不一起喝酒赌钱逛勾栏?
可那又如何,命令下达,昔日的朋友,今日的敌人,刀剑相向,唯胜尔。
是敌是友,何人能说清?
江湖从不是一片善地,今日的好友,明日的敌人屡见不鲜。
纵马高歌,不过是年少时的畅想,恩怨情仇,何人能理顺?
江湖中的飘摇人,谁能如心如意?
金破天想起一个人,衣衫猎猎,奔跑如风,特别爱显摆的年轻人。
“他或许能。”
他望了望天空,“也或许不能,谁知晓呢。”
“头儿,三十四名兄弟,十二人牺牲,重伤八人,其余轻伤。”
快手将情况汇报过来,嘴角裂开笑容,“头儿,这次我们大获全胜。”
“所有花名册都记下,不会亏待兄弟们的。”
“是。”
金破天看着弟兄们互相帮衬着走,心中明白,这场血雨腥风,不是他能阻挡的,甘愿站在衙门一方,他就做好苦战的准备。
日头逐渐落下。
茶摊上喝茶的人,酒肆里吃肉的屠户,默默的看着这群带伤的快手进城。
茶摊上的独眼年轻人拍了拍袖口里的指虎,酒肆里的屠户无意间露出别在腰后的杀猪刀。
提着担子跟金破天擦肩而过的老者不经意间的回头,眼中闪过嗜血之芒。
金破天跟大夫说好后,喜色匆匆朝着县衙跑去。
他要将这个消息,尽快告知赵公子,事情办妥。
“赵公子,事情办妥,贼首木林伏诛,获得去年的账本等物,已经妥善保存,木家此次在劫难逃,赵公子!”
金破天在屋内喊了一圈,不见赵凡,有些疑惑。
赵秀端着肉粥从小院出来,碰到浑身带伤的金破天恐惧的后退一步,“金大哥。”
“赵小姐。”金破天后退一步拱手说道,“不知赵公子他去了何处?”
“大哥闭关,说是要冲击什么先天高手,你回来便等着,他自有安排。”
赵秀重复了一遍大哥的话,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在她心目中,没有什么事是大哥办不成的。
突破先天!
金破天心中惊讶无比,他真的敢在这里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