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便是代县尊提出来的要求。”
“有劳金捕快。”
木沧笑呵呵点头,管家见状忙塞跑路费。
金破天掂量了一下,份量不少,至少有五两,这木老爷倒也舍得,应当是被公子打怕了吧。
“不知代县尊心情如何?”
木沧思量了一下,小声问道,“此事木家诚意十足,还望代县尊赏脸见一面。”
“我尽力转达,差事办完,我便回了,告辞。”
金破天一拱手,翻身上马,呼啸而去。
“老爷,姓赵的要的也太多了!”
管家啐了口唾沫,“穿狗皮的东西,一个比一个狠。”
“不然怎么有三年县令,八千雪,十年府君,十万银。”
木沧感慨,“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喜爱当官,捞钱的速度可比我们这些卖命的来太快了。”
意思是说,三年县令,至少八千两银子,十年府君,十万雪花银。
九江城东码头。
衣着翩翩,戴着冠冒,面色如病容般的白嫩公子哥,站在岸边翘首以盼,左顾右看不见人影,急的来回踱步。
此人正是赵家二郎赵状元,水芸馆秀才,前几日接到家书,今日准备乘船回蓝岸。
“怎地还不来。”赵状元拍着手,“就不该让她去买什么九江鲤鱼,途中遇到船家,再多花些银子买就是,真笨真笨。”
衣着红衫过膝短裤,踏着绣花鞋,绑着发髻的少女手中提着一条大鲤鱼,红衫上的铃铛随着蹦跳哐当作响,面容精致,肤色白嫩,活泼动人,宛如草丛间飞舞的蝴蝶。
“久等了,状元郎。”
胡蝶提了提手中的大鲤鱼,喜笑颜开,“刚刚捕捞上岸的鲜活鲤鱼,正好煲汤。”
“胡姑娘,船家都催两次了,再晚些船就走了,我们可快点登船吧。”
赵状元接过鲤鱼,“一条鱼而已,蓝岸城很多渔夫卖的。”
“知道了,带点特产么,总不能叫我空手而去吧?”
胡蝶跟着登船,小脸上尽是不高兴,“虽然我是江湖中人,但伴手礼也懂得呀。”
“我家不讲究这个,君子之交淡如水,谈这些有伤感情。”
“你这人倒是有趣,开始说什么江湖中人毫无礼仪,现在又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故意耍我呢?”
赵状元坐在位上,颇有些不好意思挠头,“胡姑娘,刚刚我不是说了,知其表不知其里,学而不知也,我收回刚刚的话了。”
胡蝶翻了翻白眼,若非看你是个文弱读书人,早把你丢淮水里喂鱼算了。
“风景倒是不错。”
“自然。”赵状元面露骄傲之色,“淮水两岸绵延数千里,风姿绝佳,三年前的同科状元曾感慨淮水之美,世间少有,前太子太傅曾游历淮水,言此为天上来的水。”
“又是状元太傅,你不会觉得自己叫状元,就一定能中状元吧?”
胡蝶懒得吐槽这个名字,他爹也是个极品,给儿子起这样的名字。
“读书人若无凌云之志,读这书有何用?”
赵状元一开手上折扇,望着水势平缓的淮水,“人若无青云之心,与晒干的咸鱼又有何区别?”
“你不是说,你还有个哥哥么,他也跟你一样,文绉绉的只会读书?”
胡蝶小手搭在下巴上,眸中尽是笑意,江湖走多了,偶尔遇到个纯情书生,倒也是种不错的体验。
“不。”
赵状元摇头,“那兄长不忠不孝不仁,少小离家,丝毫不顾父亲感受,此为不孝,十年不回,音讯全无,此为不忠,娘亲对他有养育哺乳之恩,犹如再生父母,是为不仁。”
“这么品德低劣?”
胡蝶长见识了,“世间还有这般奇男子!”
她已经能想到,此人定是个身高八尺,身宽体胖,满脸麻子络腮胡的恶汉,这种人,的确不忠不孝不仁。
“何止奇男子,简直是奇葩一朵。”
赵状元面带怒容,“听闻他回来了,哼,想来是在外面混的不如意,饭都吃不饱,又想起还有个家,此行回去,定叫他好看。”
“我帮你!”
胡蝶举着手,很振奋,“你能说会道,但动武的话,这般江湖祸害动起手来你应付不住。”
“如此,多谢胡姑娘,不枉费你我交情一场。”
赵状元心中感动莫名,发誓一定要考上举人,“不过那不忠不孝不仁的兄长,想来不敢造次,蓝岸城好歹是我爹说了算。”
“呦。”胡蝶面漏惊奇,“莫非你是县尊的儿子?”
“相差不大,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蓝岸城。
“阿嚏!”
“赵公子,是不是受了风寒?”
赛华佗关切看向这个少侠。
赵凡揉了揉鼻子,“没事,可能有人骂我吧。”
斜风卷起淮水拍打船边,此起彼伏,不见波涛汹涌,也有翻滚之势。
“胡姑娘,你从那儿来?”
背着手看风景的胡蝶回头看着赵状元,“问这个干吗,你很想查清楚我从那儿来么?”
“嗯。”
赵状元别过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眸。
很诱人,他心动了,不然为何跟一个陌生女子讲家中琐事。
“很远很远的地方,你可能一辈子也去不了的地方。”
胡蝶倒是不介意,对容貌极有信心,“听说过五岳么?”
“是说天下的五个边界,东岳属于朝廷境内,西岳倒也曾听闻,其它三岳所在,书上记载便是天涯海角。”
“不错,五岳的确是天涯海角,我便来自西岳。”
“这么远,你家中父母放心一个姑娘家走江湖?”
赵状元很是不解,“不知胡姑娘家中还有何人?”
“没了。”
“节哀。”
赵状元心中升起悲伤之意,胡姑娘定是个身世凄惨的女子,否则谁放着有家不回,出来闯荡江湖呢?
父母双亡,一路乞讨到了东岳,她的笑容,那么阳光,在这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是否全是不为人知的痛苦,亦或是不堪回首的过往。
“你这是什么眼神,可怜我啊?”
胡蝶看着他眼中流漏出的心疼,无奈说道,“我没见过我爹娘,他们不要我,后来拜在师傅门下,师傅死后就独自闯荡江湖了。”
“不曾想胡姑娘过去如此凄惨,是在下唐突。”
赵状元闻言心更疼了,这个姑娘到底吃了多少苦,才练就了这样的胆魄啊,“且放心,日后在下定如朋友一般照顾胡姑娘。”
“不必了,你这书生倒也有趣。”
胡蝶挥了挥手,看着淮水,“我去蓝岸城只是办一件差事,办完就走,我是江湖中人,你好好读你的书,将来前途璀璨,没必要。”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怎可看你涉险呢。”
赵状元急了,语无伦次,“胡姑娘妙龄之年,何必刀口舔血,家中虽不富裕,却也不差,少不得姑娘一口吃的,又以诗武传家,待我考上举人,登上金銮殿,前途可期。”
“哈哈,笑死,我可是毫无礼仪道德之言的江湖女子。”
胡蝶见状捧腹大笑,“习惯了,男耕女织,养儿育女我从未想过,你拿我当朋友,就陪我逛逛蓝岸城,别多想些有的没的。”
赵状元稍微恢复了下冷静,暗道太急切了,一点耐心都无。
认识不过半日,贸然求爱,不被当成登徒子恐怕都是这身衣服起了效果。
“好,我带你好好逛蓝岸城,定叫你有留下来的心思。”
赵状元很有信心,心里思量着用什么花招讨好胡姑娘,可恶啊,当年怎么没多看几本话本,现在都不会说话了,如何讨姑娘欢心。
胡蝶觉得这个纯情书生有趣,却也无聊,听文绉绉的话开始好听,后面就感到无聊。
对于少年嘴上的海誓山盟,一见钟情等等不屑一顾。
一切无时皆可谈,一切有时,谁还记得当年说下的话?
她见过太多类似的事情,早已对男欢女爱免疫。
船行四个时辰后,在蓝岸城码头靠岸。
“胡姑娘,要不先去我家歇息一会儿。”
赵状元提着鲤鱼,语速极快说道,“人生地不熟的,先安顿好再打听打听,再动身也不迟。”
胡蝶本想住客栈,但听到城中的传言,心中升起好奇,“好,不过你别多管我干嘛,空了我会去找你。”
“好。”
赵状元心花怒放,日子还长,慢慢来,“我给你引路,这边走。”
县衙内。
“多谢赛先生。”
清醒过来的赵鹤,在女儿的搀扶下对着赛华佗行礼,“若无您出手,我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拿人钱财,办事而已,谢就不必了。”
赛华佗摇头,持着竹杖看了看赵凡,“这位公子真气独特,颇具疗伤之效,老夫即便不来,典吏大人也该在这两日内清醒,公子若是到了九江,定要来老夫寒舍喝杯茶。”
“一定。”赵凡拱手,“前辈慢走。”
赛华佗,的确有几分本事,值得交流一二。
“老爷,伤刚好,先坐下吧。”
赵李氏搀扶着赵鹤坐下,“那么剧烈活动作甚,伤口扯开了可如何是好。”
看到老爷背后的缝针伤口,泪水又涌出来。
“知晓了,秀儿,带你娘去哭一下,返程归家,衙门煞气重,不是一家人团聚的地方。”
赵鹤挥手赶走妻子女儿,看向初露峥嵘的侄儿,“十年不见,本事比我还大了。”
“当然。”
赵凡很坦然的承认下来。
“好小子,到家后可得跟我好好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