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寺中,青瓦红墙,佛龛在侧,假山林立,青砖小路直通四面八方,大雄宝殿内供奉着观音大士,脚踏莲花,手持净瓶,慈眉善目;
双眼注视着大门,似乎要将进出的信士全记在眼中。
高炉中青烟缭绕,不少僧人搬运晒干的竹片去后院,又将尚未制成的紫灵内甲放在太阳底下晒着,武僧一手成印,握着长棍迈步而来,“信士何处来,礼佛还是打禅?”
礼佛即上香一株,虔诚跪拜,打禅则是紫竹寺为了应付江湖挑战的侠客而准备的,常年有武僧在旁看着,护卫大雄宝殿庄严。
“有礼了和尚。”
赵凡将小白马的缰绳松开,“劳烦照顾一二,我来自为打禅,也为拜访一番念真大师。”
“师弟。”
又一大和尚从大雄宝殿中走出,“你且将贵客马匹交给苦行僧照料,贫僧真远,此乃师弟真诚,祖师已下手谕,请贵客往后山而去,过十八冲关即可。”
真远和尚指着蜿蜒而上的小路,“本寺十八冲关,有十八武僧坐镇,每一名武僧皆为本寺十八种武学的传承人,施主想打禅拜访,皆需符合本寺的规矩。”
“相传释迦尚未成道时,曾攀神山,山有十八妖王,释迦每到一层便施展不同的神通绝学,或感化或收服,释迦攀登神山之巅;
身旁有八大护法,名号八部众,释迦于神山之巅创出八部天龙,护卫教廷。”
赵凡联想到神山十八王与八部众的由来,暗道释迦够狠,把最厉害的那几个全灭了,仅留下愿意归顺的八位组成八部众,后又称之为八部天龙。
佛陀也不仅仅是讲慈悲为怀,惹急了直接物理超度。
“贵客却有佛性,深知这十八冲关的由来,请。”真元和尚对赵凡的好感蹭蹭上涨,知道来历,彰显的本寺有古刹之风,“十八冲关皆需一气而上,气散则打禅失败,若成,十八般武学贵客可任选一门修行。”
“哈哈,半气足矣。”
赵凡深呼吸口气,运转素问三诀,真气爆发而出,体表形成一层虚幻的淡黄色气罡,脚下生风,一步踏出,点在山石上急速而上;
坐在岩石上的武僧刚睁开眼,便感到一股气墙撞在身上,飞身而退。
不过三息突破一冲关,真远和尚眯着眼睛,“十六岁气罡武者,确为贵客,若入我佛门之下,将来又将多一在世佛子。”
赵凡双手挥舞,左右拍出如龙般真气,先后将其余冲关上的武僧打落,一直冲至十冲关,坐着的却是苦行僧,气罡撞去;
他自巍然不动,双龙手挥出,他的衣袍不动分毫。
“心中守得清净在,万法避退不沾身。”
苦行僧打了个机锋,转手捏成印诀,“此关不通,信士何必冲关,需知前路难,行路更难,知难而退,尚可享人间富贵,不为一桩美谈。”
赵凡微微摇头,这苦行僧有些古怪,闭上双眸观想星韵,睁开眼时一丝蓝光闪过,眼前揶揄的苦行僧肌骨化为枯草,双眼化为杏仁;
分明是一稻草人,不过是穿了僧衣,戴着草帽罢了。
“难怪气撞不飞,手打无用,你却不是活人。”赵凡明白,十八冲关不仅是武僧驻守,还有紫竹寺的一些别的手段,一步踏出双掌拍出,“稻草无心岂可活,你纵化身为佛又有何用,终究死物尔。”
稻草人听闻双眼怒瞪,挥起杆子便打,恰与双龙手接触,一股真气蹿入它体内,砰的一声,稻草人四分五裂落在山道上。
“稻草无心,为何不能活?”
它呢喃着,化为一堆粉末飘扬而去。
往后的冲关畅通无阻,却是无人能阻碍他,十八冲关的驻守武僧更是龙头人,挥舞一双利爪,打的赵凡叫苦不迭。
“连闯十八冲关,破我稻草护法真身,将你的心交出即可走。”
龙头和尚一手抓着钵盂,一手握成爪,威严无比,似有金光万丈从其脑后迸发而出,“交出你的心即可过关。”
赵凡眼中闪着蓝芒,这那是什么近光万丈的龙头和尚,分明是一盘龙雕刻,日久得了佛气,成了精怪,此刻耀武扬威,妄用幻象来击溃他。
“稻草无心如何活,雕像成精无皮又如何?”
赵凡点破盘龙雕刻的命门,不等它反应,双龙手全力拍打,整面山壁爆起山灰,任由滚石掉落,那龙首断裂为两半,身上的佛气消散一空。
“贵客呀,闯关便闯关,何故毁了我寺盘龙壁。”
真远和尚只觉心痛无比,这可是护寺利器,上一任祖师圆寂前亲手雕刻而成,用舍利嵌眼,具有一丝神异,“幸好幸好,舍利未裂,还有的补救。”
“真远和尚,这十八冲关,有些邪门。”
赵凡别有用意笑着,微微拱手,“我自去寻念真大师,不必带路。”
真诚和尚握着长棍从紫竹后走出,“此子,有佛光笼罩,不受邪魔外道侵扰。”
赵凡走进石窟,若非星韵加持下双眼有一丝望气破妄的属性,这十八冲关难闯,至少需花费一日功夫,才可抵达石窟;
便中了念真老和尚的道。
小小紫竹寺中便有这般神异,稻草人与盘龙石刻皆成精怪,蕴含自然本质又会施一些幻象,若不是以箴言点破它们的妄想表面;
还不得被挖心剥皮,成就此二精怪的道。
一些年头久了的山野精怪,也会模仿人类,如黄鼠狼讨封,用的便是幻象,或是走夜路在破庙中遇到妙龄女子,如此重重。
心若不贪,明知真意,揪其最不像人的地方说出,即可破开幻术,得见真容。
想起自家的道观,邪性凛然的猫,每晚都要跟附近夜枭缠斗的百灵鸟,一群会帮着干家务的猴子,跟着紫竹寺相比不遑多让;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阿弥陀佛,佛祖好生,佛祖好德,修行不易,念为我寺护法多年,且为尔立牌位,日后若有缘法,自会重聚而归。”
赵凡走到深处,见一破蒲团上坐着一枯瘦老僧,捏着佛珠念念有词,袈裟上尽是补丁,“见过念真大师。”
“红光冲霄,气冲斗牛,三星环绕,星宿相随,若信士不曾学了那观想法,当可入我门中,观想佛陀真身,修行金刚如来身;
老僧愿以一介残躯,助信士入我佛门,成就在世佛子尊位。”
念真和尚眼中尽是激动之色,如此佛性深厚的信士,当真刷新了老和尚的目光。
“见面你就要助我成佛?”赵凡打量了一下枯瘦的念真,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怕你忽然念大威天龙,一巴掌给我拍死咯。”
“大威大德实乃上威德,天龙之号唯佛陀菩萨方可念,大威天龙,信士佛法精深,善哉。”
感觉跟念真的对话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心中吐槽着,看着大和尚枯瘦的身体,仔细想了想,“念真大师,如来神掌需观想佛陀,我身为道观传人,却无法观想出佛陀,可有法子?”
念真和尚已经准备好传授毕身功力,再这个信士培养成在世佛子,不曾想听闻这么一句,无法观想出佛陀,如何以身化佛?
“公子贵姓,贯籍何处?”
“在下姓赵,蓝岸人士,苍龙观李茹珂弟子。”
念真和尚坐回蒲团上,敲打起木鱼念了一会儿经,脸色怪异,“怪哉,公子与我有莫大缘分,却并非师徒之缘,怪哉;
公子之神态,确像有缘之人。”
“兴许是我身边的什么人与大师有缘呢?”赵凡笑笑,破妄之眼看不透老和尚,“大师,无法观想出佛陀,如何改正观想佛陀?”
走进来的真远和尚听这话表情怪异,你是真敢问,观想不出佛陀便是你与佛无缘,如何改正也无用。
念真思考许久,回想脑中经文与佛陀之名,许久才淡然开口,“却有一法可助公子观想佛陀,却需发一宏愿,老僧才可告知。”
“宏愿?”
“善哉,公子与佛有缘,佛光深厚,老僧无能,看不出公子来路,却需一宏愿,欠下紫竹寺因果,此路浩瀚无边,佛道不过是其中的路人罢了;
如来神掌,有通神之力。”
念真很为难,佛光深厚的人,与佛门有缘他看不透,又不好拒绝,万一这佛光很有来路,冲了自家的佛光,如何面见祖师,索性让其发一宏愿。
“请说。”
“公子学会如来神掌后,还需去金刚寺取得金刚密经,发扬佛门之法。”
赵凡心中不相信宏愿能将他如何,但听念真老和尚说,如来神掌脱胎于金刚密经,全本则是仙门修行之法,可成佛!
“信士且听好,佛无名无相,十方婆娑世界,无量功德佛,未来无名佛,过去佛,诸天菩萨、世尊、佛陀,无一不以五相为首;
即心相,我心为佛,我自是佛,我心无佛,佛奈我何?
将己观为佛,心中绽佛光,你且是佛,佛且是你,如此即可。”
赵凡听的有些绕,不过意思却明白了,把自己观想成佛就行,妥妥的欺师灭祖的做法,而这便是佛法。
我便是佛,佛便是我的至高境界。
他闭上双目,周天星光汇聚于黑暗中,勾勒出一颗佛首,五官像他……
念真和尚望着无风自动的经文,又看了看闭着双目的赵凡,心里撼动,“心相佛成,他即是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