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 招卒(1 / 1)陇士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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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一亮,辗转反侧一夜没合实眼皮的陈子文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打开门一看,门外竟整整齐齐立着二十个义军士卒。

见此情形,陈子文连忙打起精神,一脸严肃的问道:“众位兄弟……你们这是?”

“奉杨帅令,受陈军使差遣”为首一名披甲的士卒面色冷峻,语气生硬的回答道。

听到是杨安儿派来的人,陈子文立马换上一副笑颜迎接上去:“杨帅大恩大德,子文没齿难忘啊……敢问兄弟名讳?”

“什将,郝弋”披甲汉子一如既往的苦大仇深。

什将即十将,金朝军制中的下级军官,统领五十人。

杨安儿起兵以后,在军事制度上并没有寻求革新,还是沿用了铁瓦敢战军那一套官职,从下到上依次是押官、承局、左右什将、军使、副都统、都统……元帅。

杨安儿派遣郝弋的目的自然是显而易见,但陈子文也无可奈何,若真是他一个人,怕是连招兵这第一步都玩不转。

是以陈子文热情接待了杨安儿调拨的二十余人,当场提出让郝弋担任副军使,并许诺兵源招满之后,每人至少一个承局的职位。

一通不要钱的糖衣炮弹打下去,前来二十名义军士卒乐开了花,纷纷表态,愿意誓死追随陈军使,效忠杨帅。

郝弋也沉着脸受了副军使的任命。

唯独陈子文心里多了一颗刺,将来这支人马练出来之后,姓陈还是姓杨还是未知数呢?

……

话虽如此,但陈子文却不可能因噎废食,还是换上红袄,与一众手下兴致勃勃的去了俘虏营。

穿红袄,对于义军是一件神圣的事情,按照军师展徽的说法,金克木,火克金。

金五行属金,宋五行属木,所以宋朝常憾负于金,展军师认为,克金必须用火,而火的颜色是红的,义军遂采用了红袄为标识。

杨安儿这回是铁了心反金,心里也清楚金军不可能再一次赦免他,对待俘虏的金军士兵当然不可能太温柔。

四五百金军俘虏被义军士卒剥去甲衣捆成了七八个大圆环,饿了一夜,又被关押在尚未建成、透风的小木屋内,早已冻的面色苍白瑟缩成一团,见到陈子文带着手下走进来,一双双充满对生的渴望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一些身体素质强的俘虏甚至激动的甩头,大声喊叫起来。

“某恨金人久矣,盼王师如盼甘霖呐!”

“某愿随将军讨北虏!”

臭着脸的郝弋看着这群俘虏慷慨激昂的喊话,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一旁的陈子文也忍俊不禁,他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如此不要脸皮:“说人话。”

“求将军赐一件御寒的衣物,再赏一口热食。”一个面如黑炭的俘虏一边搓着自己发僵的双手,一边艰难的喊话。

“咱们义军处境艰难,养不起闲嘴,按说是要送大伙儿去见阎王的,但杨王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加之你等皆是汉儿,习汉字,说汉话,决定网开一面。

愿反正入义军者,发衣放粮。”陈子文面带微笑,但是语气却冰凉无比,仿佛冬天的湖水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那些被绑在一起、目光充满祈盼的俘虏顿时蔫了,只有廖廖五六十人在短暂迟疑后,开口表示归顺。

陈子文大惊,九分之八的俘虏都不愿降,我大金这么好、这么值得人留恋的吗?

虽说完颜家因为统治技术粗糙,比南边税率低上不少,但一遇见事就开始猛力搜刮,这些年又风风火火的扩地,闹得山东民怨沸腾。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些人为何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是习惯做顺民了,抑或是是被“君臣父子,天下之定理”的纲要束缚住了?

陈子文不解,遂令人解开那名率先归降的黑面士卒,走过去问道:“此处何人官职最高?”

“张副都统。”黑面士卒抱拳回答,并指了指人群里一个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中年汉子说道。

陈子文面色陡然转阴,他快步走到张副都统面前,冷声问道:“张都统是铁了心做大金朝的忠臣了?”

“自然”张副都统仰首嗤笑:“大金国定鼎中原已八十四载,国泰民安,尔等乱民不思报国,反而举兵作乱,质问朝廷命官,可笑,可笑,可笑至极……尔等不过是趁黑鞑起兵,方有气力兴兵作乱,待黑鞑退走,朝廷必发天兵进剿,届时,尔等必尽数化为齑粉,某忠名自会见于青史,虽万年亦不朽!”

抱着膀子站在一边的郝弋闻言勃然大怒,跳将过来,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左右开弓,张副都统被打得脸庞肿起,鼻血直流,却是兀自高骂不停。

痛打二三十巴掌,郝弋也是打得解气了,放开了奄奄一息的张副都统,陈子文寒着脸复问:“都统不惧死耶?”

“某马撅被擒,受刃而死,死得其所,有何惧哉?”张副都统擦拭了下嘴角的鲜血,大声喊道。

在场俘虏被他激昂的话语唬的一愣,随即跟着大声鼓噪起来。

“好!好!好!”陈子文连道三个好字,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阴沉:“斩了,勿留全尸!”

郝弋虽然面冷,但骨子里却是个易燥易怒之人,闻令二话不说,揪过张都统,手起刀落,砍了脑袋扔出营门,鲜血顿时喷溅满整个俘虏营,血腥味弥漫了整片空间,让人闻之作呕。

在场的俘虏不由得噤声,一时间竟然鸦雀无声。

看着被斩掉了脑袋的无头尸体,陈子文的面色变得极度扭曲起来,一股怒火在胸腔内熊熊燃烧,除却愿意归降的六十余人之外,剩下的军官和兵士被分成了两部分。

“刀来!”陈子文咬牙切齿,大声宣泄着情绪。

郝弋应了一声,将手里的长刀递给陈子文,随后便退居一旁,静观其变,来之前,杨安儿已经向他表露过对陈子文的态度。

若是那件事儿成了,往后陈杨就是一家人了,当然了,杨肯定是排要在陈前面的。

“诸位说愿意投我义军抗击北虏,我信,但我还得要我身后的兄弟信,所以投名状是免不了的……六十五对六十五,整好一人一个,谁先来?”陈子文拿着手里的长刀,扫视了眼身侧归正的六十五个士卒,又扫了扫甄别出的六十五个金军军官,朗声喝问。

话音刚落,那个率先归降的黑脸汉子便举起了手:“某……”

陈子文满意的点点头,将手中的长刀递了过去。

俘虏当中,一个满脸横肉的金军军官见到黑脸汉子举刀相向,心里登时咯噔一下:“郑明俨,你个小小的马军,竟敢对列位官长亮刀子,你是要造反吗?”

“没错,老子就是要造反,你狗日的,带着女真人强抢俺家地、强拉老子入营的时候没想到有这一日吧?”

郑明俨毫不犹豫的应了一句,随后将刀尖抵在了那金军军官的喉咙上,眼睛瞪得溜圆:“你知道俺娘是怎么死的吗?她是饿死的……她是饿死的,就因为你们夺了她的地……老子今日就把你这狗杂碎的脑袋割下来,祭奠俺娘在天之灵!”

那金军军官见到平日里谁都能欺负的郑明俨面目狰狞,吓得面色煞白,屎尿横流:“不关我事,真的不关我事啊,朝廷发了买地钱的……”

“去地底下跟俺娘讨饶去吧!”郑明俨手臂猛地发力,金军军官惨呼一声,随即脖颈处鲜血狂飙,一条血箭冲天而起。

大仇得报,这个方才还面目狰狞、提刀砍人的七尺大汉却像是失去了人生目标,竟盘坐在地上痛哭起来,一个劲儿的念叨着:“娘,你看到了吗,我杀了那个狗汉奸,替你报仇雪恨了,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会看到的,会看到的!”陈子文也是被感染到了,一阵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一抹热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郑明俨闻言抬起头,眼睛通红通红,看到陈子文眼圈也是红红的,突然一把抓住陈子文的手臂,跪倒在地:“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快起来,快起来”陈子文心中一阵慌乱,忙扶起郑明俨,看着他脸上挂着的泪痕,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了郑明俨带头,其余人无不是摩拳擦掌,在砍卷刃五把刀之后,地上多出了六十五颗头颅。

看到如此血腥残酷的一幕,剩下的所有俘虏心头一颤,一个个噤若寒蝉,噤若寒蝉!

“还杀吗?”郝弋还是苦大仇深的老样子,只是说话时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陈子文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头盯着那些俘虏,眼神冷冽,看得那些俘虏浑身发毛,一个个吓得腿脚发软,纷纷跪倒在地,磕头求饶:“我等不是不愿降,而是不能降,我等皆有家眷在益都府……望将军明见!”

“不杀了,也不招了!”陈子文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一干俘虏闻言顿时如蒙大赦,纷纷松了一口气,有胆小的俘虏甚至喜极而泣,眼泪哗啦啦的流淌了下来。

“不招了?”郝弋则是一愣,他有些摸不准陈子文的脾性了,说他仁慈吧,地上的六十六具尸体不同意,说他杀伐果断吧,他又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不招了,这六十五个兄弟,在我心里抵得上两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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