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晖流泪叩首,而后退出大殿。
苻晖走后,张夫人领着苻锦苻宝两个公主走了进来。
见到这三人,苻坚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苻宝望着远去兄长的背影,若有所思,她虽处深宫不闻外事,可也能感觉到那片笼罩在长安头顶的乌云。
尚不足十四岁的苻锦仍不知愁,她堆着笑脸凑到苻坚身前,撒娇道:“阿耶,乞巧那日,喜子只落在了阿姊的瓜果上,没有落在阿锦的瓜果上。”
苻坚望着女儿的俏脸,笑道:“你阿姊近日就要择婿了,自能乞到巧,阿锦还小,应该再过几年……”
说到这里,苻坚不由的想,如今北有姚苌、东有慕容冲,南边的晋室也蠢蠢欲动,他的帝国还能坚持多久呢?
想到这里,不由悲从心来,他望着两个女儿姣好的容颜,灭国的公主的命运他再清楚不过了。
如今他的后宫里,还有一个故燕国的清河公主。
张夫人见苻坚神情不对,忙拉过苻锦,道:“和你阿姊去外面玩吧。”
苻宝拉住还想上前的苻锦,对苻坚行礼道:“女儿告退。”
出了大殿,苻锦撇着嘴不高兴地道:“阿耶最近不喜欢我们了。”
苻宝没有理会苻锦,她在想刚刚阿耶提起的为她择婿的事,如今局面,她对择婿早不抱什么期待了。
可心中依旧隐隐的害怕,害怕阿耶将她送给慕容冲姚苌这等人。
殿内,张夫人本来想和苻坚商量一下苻宝的婚事,可是看到这张憔悴的脸,她又说不出口了。
而苻坚望着张夫人,更是心怀愧疚。
当初他执意南征,朝中大多朝臣皆反对,张夫人也是几次劝谏,他不仅不听,还训斥张夫人妇人短视。
结果一战而国溃,落到了如今的局面。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的时候,一个小黄门慌张走了进来,跪地道:“陛下,河间公和前将军在灞上与白虏决战,战败,河间公和前将军皆殉国……”
苻晖败后,苻坚又派出了前将军姜宇,和自己的小儿子河间公苻琳,领三万兵驻于灞上抵抗慕容冲。
“白虏如今到哪里了?”苻坚强压着怒气,沉声问道。
“回陛下,如今白虏占据了阿房城。”
苻坚挥手让小黄门退下,对张夫人道:“悔不听尔等之言,以至白虏猖狂至此。”
经过苻晖和苻琳两败,长安目前已无兵可用了。
将要抵达洛阳的文延之听闻关中战事,心中默默盘算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因为被抬上犊车,大损颜面的司马纯之最近对文延之颇有怨言。
当到洛阳城外的时候,郑鲜之领着城中府衙官员在路旁恭敬迎接。
城中道路两旁也有许多百姓翘首以待,他们听说晋室任命的河南太守来了,皆纷纷上街围观,此人品行可关乎他们今后的生活。
见文延之下马,郑鲜之忙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使君,城中街道已扫洒感觉,府中备好酒菜。”
“好。”文延之见城中百姓聚于道旁,但是神情以好奇居多,并无怨愤,看来郑鲜之这些日子将洛阳百姓安抚的不错。
“这位是新任太守刘袭。”他对着那些府衙官员道。
那些官员明白刘袭才是他们的顶头上级,纷纷过来见礼。
刘袭说了几句寒暄话。
“还不进城吗?”司马纯之忽然从后面犊车里探出头来,催促道。
郑鲜之等人皆是一愣,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个贵人在后面。
文延之解释道:“此是朝廷派遣来祭拜五陵的司空。”
郑鲜之众人忙又对司马纯之行礼,不过司马纯之连车也没下,只皱眉道:“勿需多礼,快进城歇息。”
他这些日子被文延之控制着,连酒都没喝几口。
文延之笑了笑,然后上马进城。
城中百姓望着文延之等人,纷纷小声猜测谁才是他们的太守。
有说是后面华丽犊车里的,有说是当先的文延之的,不过无论是谁,晋人都很高兴。
只要来的长官不剥削百姓,他们更乐意做晋室的百姓。
一路到了府衙,文延之心里略有些失望。
古都洛阳的名头实在太响亮了,他本以为会见到多么雄伟壮丽的一座城池。
可结果眼前的城池,除了城墙的确高大雄伟,城内建筑却是比不上建康城。
不过这也难怪,董卓一把火烧掉了汉室的洛阳,匈奴刘渊一把火烧掉了晋室的洛阳,其后洛阳这个天下之中四战之地,更是饱经战乱,能有如今的规模还多亏了氐秦苻坚这些年的经营。
而武昌公主她作为司马氏的后代,眼见旧都如此,心中更加感慨。
文延之安顿好公主之后,才与众人参宴。
久不饮酒的司马纯之,此刻饮酒如喝水,杯盏不停。
郑鲜之看在眼里,心里直摇头。
心想都说司马氏渡江之后耽于玩乐,堕落不堪,如今看来,传言不虚。
不过好在新任的太守是刘袭,他倒是可以放心的将自己打理好的洛阳交给刘袭。
刘袭知道一直是郑鲜之负责打理的洛阳城,举杯称赞道:“知止能得你这等人才辅佐,实在是幸事。”
郑鲜之口称不敢,与刘袭饮了杯中酒。
文延之见司马纯之的眼睛又滴溜溜的在舞姬身上打转,无奈道:“司空明日可要到皇陵查看一番?虽已遣人修葺皇陵,恐有不足之处。”
司马纯之道:“今日刚到洛阳,使君何必以俗务相扰?待我休息几日再议。”
文延之闻言,也懒得多问了,反正这事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酒宴之后,司马纯之果然又讨要了三个舞姬。
文延之真有些担心,这货会不会直接把自己耗死在洛阳。
他与刘袭和郑鲜之作别,回到后院,却见公主盛装俏生生的站在廊下。
见到他的身影,武昌公主迎了上来,扶住他道:“郎君醉了?”
文延之摇了摇头,他左右看了看,想找自己歇息的房间。
武昌公主抿嘴笑道:“时间短促,只收拾了一间房间。今晚就委屈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