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您想让我……站队？”

孙兴业沉默了一会，算是勉强消化了这个消息，皱起眉头：“既然他们是中央派下来的，那我们应当……”

“全力配合，我明白。”

楚远点了点头，打断了孙兴业的怀疑，解释道：“我也没让你不配合，只是……”

“我这么说吧，我们需要一个有能力，有主见，更有原则的人来担任这个职位——从职责上来说，这一次九螭的任务我们虽然还不清楚，但肯定到时候跟我们行者异能管理局目标，步伐都是一致的。”

“但是，我们理念却是不同的。”

“……”

“兴业啊，我打个比方。”张局也叹了口气，也开口道：

“你可以把特行局当成行者界的特工，而再过不久，就会有五花八门，数不清的特工涌入这个城市，我们需要的，就是让你去当那个跟特工们配合的对象，不仅仅是配合他们完成任务，更要保证他们不会乱来，更要……保障！我们的公民！不会有任何损失！”

“……呼，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但是张局，楚局……”听着对方这义正言辞的口号，孙兴业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无奈道：“你们也别给我带什么有主见有原则的高帽子……”

“楚局你之前救我和我的孩子，说实话我真的心存感激。”

孙兴业沉默了一会，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但真的，我觉得这种事情我真不适合。”

“张局，没别的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总之凡是需要我们配合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孙兴业歉意的点点头，转身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走——

他是为人严肃，有些正义感不错，但又不是傻子，像这种要跟听上去名字就很危险的组织打交道……那他是得有多热血？

年纪大了，孩子也都上高中了，再过个五六年，说不定都提前退休了。

前几天的生死危机让他意识到，啊，原来除了正义，除了那个已经……彻底在他面前举行了葬礼的憧憬对象以外，他还有了更重要的事物。

这十几年，危险的案子他没少处理，抓捕凶犯他也是第一个上，唯有一旦跟行者扯上了关系，他立马老老实实提交给行者管理局，半分都不掺和。

普通凶犯他第一个上，是因为他有自信能抓住对方，能斗过对方！即便斗不过！那也是他技不如人，即便牺牲也是理所当然，但行者可不一样！

暂且不说他比别人还要了解一些行者的事情，就比如这一次，就让他明白了——

跟行者扯上关系的案子，普通人去掺和，嘿，那不叫英勇，那叫送死。

就像是普通人见义勇为，其实孙兴业是不待见的，他认为最好的见义勇为就是老老实实报警，让他们冲在前面，而不是让一个连架都可能没打过的老百姓，冲到罪犯的枪口上去！

如果明知道自己能力不足，还硬要去掺和，在孙兴业眼里看来，那才叫愚不可及。

当然，他也得承认，孙兴业一只脚踏出了房门，沉着而带着风霜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如果他没老婆孩子，也许真的会更加英勇一点，天不怕地不怕……也说不定。

这一次他差点失去了雪扬，那下一次呢？

孙浩轩？孙菲菲？！还是乌雪扬？

“孙同志，乌雪扬的亲生父亲，曾经跟九螭也有些关系。”

然而，突然，楚远的一句话让他的脚步骤然一停，原本伸出去的一条腿猛然僵住，心脏……忽然跳动了一下。

“其实我们选你，也不仅仅是因为你的优秀，更是因为这次特行局来的人，跟你也算是有些关系——”

“！”孙兴业收回腿，猛地一转身盯着楚远：“你说什么？”

“果然……”楚远眼睛一亮，露出一丝轻笑：“其实这些东西跟还没答应的你说应该算是泄露机密，不过孙队长的为人倒也是可以信任。”

“没错，九螭的前身乃是对外执行特殊小队中的那一批破晓军的精英，而这次负责来的领头之一，就曾经隶属于其中的一只小队，番号——”

“太乌！”

……

孙兴业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在特行局的人即将到来的这段日子里，他罕见的同意了交出案子，去执行一份更加危险，甚至可能不会讨好的工作。

不为别的，仅仅就是想接触一下那位太乌小队的成员，问一些东西。

也算是给自己，给雪扬那孩子……一个交代。

两位领导见事情已经谈完，还算顺利后也算是松了口气，老张想要做东请顿饭，毕竟他也知道孙兴业之前一直在专案室里，从早上到现在中午饭和晚饭都没吃。

但孙兴业还是拒绝了，家里还有人等着他呢。

三人前脚贴后脚的走出了警局，楚远迫不及待的拿出了一盒烟——递了一根给孙兴业。

后者摆手拒绝，仿佛不经意间随口一问：“其实说起来，你们特行局跟九螭终究是属于竞争关系吧？”

“你就不怕因为太乌的关系，我直接站到那边去吗？”

“不会的。”闻言，楚远轻笑着将烟放在嘴里，解释道：“我看人一向很准……你身为警察，坚持了十几年的理念和原则肯定是更贴合我们，你舍得放弃吗？”

“更何况，过去就过去了，多大点事儿。”楚远拿出打火机，点燃嘴上的烟，狠狠吸了一口：“虽然讨厌归讨厌，竞争归竞争，但都是为夏国效力，说到底还是一家人。”

“明白了。”孙兴业闻言，严肃的表情之下，喉咙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默默叹了口气，回应了这三个字。

他能领悟到对方的意思，双方都是自己人，只是行动的方式不一样，其实即便他过去，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全力配合对方，如何站队其实对楚远这边的特行局没有太多影响——

之所以亲自过来找他，大概也就只是因为……他收养了乌雪扬，作为那位曾经的搭档和朋友，这唯一拿得出手的身份能让九螭那位领头之人……收敛一下了吧？

夜色里，孙兴业告别了两位领导，率先离去——

某京，中央图书馆——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教授，好久不见。”一名身穿深蓝西式正装的青年一手拿起拐杖，推开门后看着在桌子后面静静看书的管理员老者，优雅而不失风范的弯腰行礼，随后，他将拐杖立在地上，身形笔直，宛如一位真正的英伦绅士：“没想到您竟然真的在这里工作……”

“我还以为是谁呢，偷偷摸摸……”闻言，桌后的老人轻叹了口气：“结果是你小子。”

“嘞？听教授的您的口气，似乎是有些不太待见我。”青年带着一抹微笑，轻轻点头：“想必楚远师兄，这几年没少在您耳边说我坏话。”

“哼，少废话。”老人抬起头，合上书笑骂道：“像你这种人深夜来访……肯定没什么好事，有屁的话，就赶紧放。”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青年仍然笑着，直接开口道：“您也知道，我马上就要前往青市，只是……我想问一下，这次上面调我前往青市，恐怕不仅仅只是因为无欲者那群家伙这么简单。”

“教授，您掌管书库，想必应该知道很多连我都不清楚的事情。”

“还请您告知一下，我也好……”

“做些准备。”

另一侧，某个熄灯的公寓中，一只乌鸦鬼鬼祟祟探出脑袋，反射着幽光的鸟瞳凝视了一会已经彻底陷入睡梦的青少年，然后嘎嘎笑了几声。

张开翅膀张牙舞爪的，迈着雄赳赳的步伐走到窗边，缓缓化为了一丝黑色无形的雾气，从窗户的缝隙中一丝丝钻出后，重新化为一只兴奋的乌鸦。

嘎嘎两声，朝着远方飞了过去。

孙浩轩在饭桌上和自己一脸嫌弃的妹妹斗着嘴，明明已经饿的不行，但碍于母后大人的余威，两个人愣是不敢动筷分毫，有气无力的一边对线，一边等待老爸归来。

许耀火满头大汗的看着自己手上的火苗逐渐熄灭，他看着自己面前已经因为滚烫而基本熔化，如今重新凝成一块饼状铝铁的易拉罐，不知不觉中露出了一丝得意的表情。

然而下意识的，他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乌雪扬那白天盯着他时那平静而带着一丝疑惑的目光，想到对方那150分的数学试卷——蓦然的，他的表情微微一僵，嘴角的得意缓缓消失，最后化为了一声叹气。

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沉思了片刻，深吸了口气一咬牙！砰的一声，一抹高温凝聚的火苗再次出现在手上——

也许他没有学习的天赋，但至少……在别的地方，他总不能也不如别人吧？

而这个时候，睡梦中的乌雪扬微微皱眉，似乎也梦到了什么。

此时此刻，仿佛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在那命运之轮中。

不断的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