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从集市出来并没有着急回客栈，而是四处打听了一下关于青龙山煤矿的事情。

自唐立国后，本该户部管理矿产事宜，但为了精简朝政，除了盐铁金银矿产，其余全部下放到了府衙管理，而府衙又将大权交给各个地方。所以青龙山的煤矿想要开采，需要去青龙山所在的上元县县衙，而上元县衙在南城，倒是离集市不远。

陈川赶到上元县衙时，被门外的衙役拦住。

“有什么事情吗？”

陈川笑着从袖子里掏出几钱碎银，识趣的塞进衙役手里。

“草民过来问问关于青龙山煤矿的事情，还望官爷能够通报一二。”

那衙役瞄着陈川上下打量几眼，慢吞吞的回了句：“等着。”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既然自己收了陈川的好处，自然要去通报一下，至于县令大人见不见，那就不关他事了。

现任的上元县令杨祺与兵部尚书韩熙载同乡，靠着韩熙载的进言，混了个县令的职位当。这上元县属于江宁府中油水较肥的县之一，靠着大肆敛财家底充实了不少。

至少是把送给韩熙载的银子给捞回来了。

听下面人汇报说有一半大小子求见自己，还要跟自己商量青龙山的煤矿一事，当下便回绝了。

主要是听说陈川衣着并不华贵，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

那也就不必浪费时间再去见了。

杨祺看着最新朝廷派发的公文，上面说到要加派柳絮税。

柳絮税是什么鬼东西？

他琢磨了半天，才明白是啥意思。

马上阳春时节，漫天飘着的柳絮是最为讨人厌的。

而柳絮税则是看你家门口飘着多少柳絮，按此来缴纳税。

着实荒唐！

杨祺望着公文，一脸为难，这让他如何上门收税？还不被老百姓给骂死？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个机会，能趁此捞一笔。

为难之际，忽然下人又来报，说陈川还未走，依旧求见他。

只不过这一次，陈川学乖了，乖乖又送上了五两银子。

让他一阵肉疼。

杨祺望着衙役递上来的三两纹银，摆了摆手，示意让人带陈川进来见他。

见到杨祺时，陈川先是寒暄了几句，礼节当然不能少。

“有话直说吧。”

陈川拱了拱衣袖，说道：“草民想承包青龙山的采煤售煤一事，不知道县令大人的意思？”

杨祺稍作惊讶，问道：“你不知道这江宁城中一斤煤卖多少文吗？”

“知道，十文三斤。”

“有何利润可赚？”杨祺咂了咂舌，说道：“青龙山的煤矿早就被勘测出来，一直没有人愿意去采掘，一来是成本太高无法回利，二来是江南多为温和气候，取暖时节并不久。”

陈川笑了笑，含蓄问道：“那这青龙山煤矿官府多少钱愿意承包给草民呢？”

杨祺抚须望着眼前的少年，顿了许久方才说道：“官府的意思，想要开采需缴纳纹银五十两，所得利润五五分成。”

真黑。

陈川一听，这哪有钱可赚。

一斤煤才卖三文钱，现在没有机器采掘，产出全靠人力，一天能开采三百斤煤已经算挺高的效率了。那也才一两银子，抛去人工成本，还要分官府一半......

人工一个月需要600文，将近一两银子。每人每天三十文，需要最少二十个人开采，那么一天的支出便是六百文。

刨去分官府的一半，自己哪里还有钱赚。

陈川摇了摇头，说道：“这样下来小人岂不是无钱可赚？”

杨祺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道：“这是官府上下的规定，本官也没办法，你这着实为难本官。”

他这副表情，哪里有半点为难的样子。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陈川一咬牙，说道：“利润可以分县令大人两成，但是还望县令大人能通融一二，这青龙山的买卖，草民和大人两个人做。”

杨祺挥了挥手：“你退下吧，这事本官还需要考虑考虑。”

陈川见杨祺也不愿意再聊这个话题，乖乖的走了。

见陈川走后，杨祺慢悠悠的溜达回内院。

一路上都在考虑陈川的话。

至于煤矿官府分成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煤矿归所属县全权决定，他替分成也是想从中分一杯羹。五成的分成似乎是吓退了陈川，让杨祺有些拿捏不定。

他在想，干脆同意陈川的提议，毕竟两成也是钱，万一吓跑陈川，不就白白丢了一笔收入？

回到书房之中，他提笔奋笔疾书，不到半个时辰，便洋洋洒洒的写了一份奏折。

大意就是上元县青龙山煤矿裸露，多数被平民农户拾走。与其暴殄天物，不如将此售卖，为朝廷产生一份微薄的收入。

卖多少钱？

五十两......

杨祺都不知道自己咋好意思写上去的，不过仔细想想，五十两也算不错的价格了。毕竟那些开矿的人，采一采也需要半年多才能回本。

不过他后面又补充了一句，每两年为一个周期，重新缴纳开采费用。

写完奏折，他吩咐下人过来，立马将此折子递到宫里。

他虽然身为一个小小县令，但权利确实大，毕竟属于京官，有直奏御前的特权。

下人刚刚走没多久，有人来报，韩尚书邀请他参加晚宴。

杨祺心花怒放。

韩府的晚宴可比秦淮的夜晚热闹多了，宴中歌唱弹琴者皆为秦淮名倌人，而晚宴的奢靡程度，堪比宫中的那位。

能被邀请，算是荣幸之至了。

杨祺多少也沾了点同乡的光，要不他一个小小县令可没有资格去参加韩熙载的晚宴。

当下他收拾了一番，匆匆坐上轿子去了韩府。

而从县衙出来的陈川，则是找了个食摊简单吃了点，望着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繁华街市，他心中产生了一丝别样的情愫。

迎着初春的晚风，呼吸着未有一丝污染的空气，这样的生活，估计很多人都梦寐以求吧。

食摊离韩府不远，此刻的韩府上下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

从旁边桌上的食客议论之中，陈川才知道韩尚书又开晚宴了。

韩熙载的大名，陈川可是知道，全靠一幅《韩熙载夜宴图》出尽了风头。

韩府门外聚集了不少乞丐，都想趁此机会讨点吃食。韩府的下人怎么驱赶都轰不走他们，便也不再费力不讨好了。

这一幕，恰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让陈川不禁唏嘘。

真可谓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