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岳贡一听立刻明白陈子强说的这个人的确了不得,范景文眼界可是很高的,能被他认可可不容易。
仔细地询问了宋应星的资料,沉吟良久后说:“绣虎,不是我要泼你的面子,一下子升的太高对他不是好事,依我看就升他六级如何?”
范景文说升他六级是有前因的,本来这次就打算连升三级了,宋应星是从九品,一下子成为正八品,不正是三级吗。
陈子强屈指算着,升六级那是从六品,算来算去最后皱起眉头说:“从六品连主事都不是啊,那他如何办事啊,再说六部中没有从六品的职衔啊。”
“呵呵呵绣虎不是要人尽其才吗,何不建议皇上把军器局和兵杖局合并,兵杖局掌印太监只作为监督,把如何打造兵器的权利集中,另设一个衙门,统归于虞衡清吏司之下,设一个副司长的职位,就以从六品官员担任。”
方越贡笑呵呵的,怎么看都想一个偷鸡贼得逞的模样,內监二十四衙门,其实好几个都是和外朝重复职能的,多少人想改变着布局,但皇帝太依赖內监了,想改变太难了,陈子强的改革方略主要是针对外朝的,从来没有想过去动内臣的权利。
“这”陈子强沉吟着,要动內监可是大事,不仅崇祯那边要说通,曹化淳那也要交代清楚,可这两人都对自己关爱有加,他担心的是一旦动手会削弱他们的力量,现在大明已经暂时平衡了权利结构,如果擅自改变怕会引起一些波动。
怕的是日后官员权利过大,皇帝到时候真就成了木偶了,本身内阁的存在就是分走了皇帝手中的权利,一系列的改革后很容易造成权臣执政的现象。
雍正一系列的改革不担心这个,是因为那是的清朝是皇权高度集中,不像明朝这样被官员掣肘。
“绣虎在想什么,难道不该弱化內监干预政事,还是觉得对不起曹公公对你的私谊。”
范景文问道,自从知道了那些改革方略出自陈子强的手中,他就对这位年轻人充满了期望,当然他是正统的文人,对于陈子强跟厂卫之间的纠葛还是不满的。
陈子强抬头一一看着他们一眼,然后定定地盯着方越贡说:“我在担心削弱內监,日后若是内阁权利过大,辅一言九鼎会有霍光之祸。”
一言出而满座皆惊,特别是杨嗣昌,如今他有些明白了,方越贡他们如此不遗余力的支持陈子强,看来是大明要再经历一次张居正事件了,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会以陈子强为主,而不是自己这些同僚中的某一个。
“霍光”孔贞运呢喃着,眼神一闪恍然大悟说道:“老夫错了,我原以为绣虎只是善待内臣,今日方知你一直都觉得文臣权利太大,已经威胁到皇权了,故而你是赞同陛下重用內监的,用来制衡外朝是吧。”
“不错,历代要想内臣回归内廷,外朝必须保持平衡,没有一方独大的局势,大汉朝后期为什么会太监当权,还不是外戚威胁皇权已经达到随意废立君主的地步了,人说桓灵无道,但有谁去想过桓帝在大将军梁冀毒杀汉质帝,扶持他上台时虎视眈眈对他造成的影响,战战兢兢的当皇帝如何还能有明君之像呢。”
陈子强严肃地说,内阁诸位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儿杨嗣昌开口问道:“依绣虎的意思是要让内臣和外朝平衡,才能保持皇上的威严,可是内臣掌权真的好吗?”
“不好”陈子强毫不犹豫地回答,让大家愣了愣,刚刚他还说内阁权利过大会影响皇权,可转脸就否定了太监当政,这是为何啊。
陈子强没有搭理他们的惊愕,继续说道:“文武并重才是最好的格局无论是雄汉还是盛唐,在他们最强盛时就是如此,我皇明开朝初期也是如此,英宗北狩后武勋几乎死亡殆尽,继承爵位者无法再保持原有的地位,这才是我大明陷入内臣掌权怪圈的霍乱之始,那一批前辈做的太过了,只想着压制武勋,怕他们作乱,何曾想过文臣也能作乱,若不是如此岂有严嵩父子之事,我赫赫大明岂会沦落至今。”
方越贡孔贞运等沉默不语,范复粹却拍案而起大声道:“好老夫支持你,文武并重才是根本,诚哉斯言,良有以也!”
范复粹应该是明末对武将最好的阁臣,从未看不起武将,反而对有能力的武将推崇备至,历史上正是他多次上书请求嘉奖曹文昭,总领剿匪大军,打击反贼李自成张献忠等人,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是正确的。
那几年曹文昭在山西陕西,反贼都是被追杀的结果,而他战死正是因为朝廷无法支援他,带着三千军队硬捍二十万的农民军,这世上恐怕只有这猛将有这胆略了,就连洪承畴都在听闻他战死后捶胸顿足。
范复粹是支持他,可其他人却沉默不语,方越贡等人虽说支持陈子强改革,但当初可没说改变着文重武轻的格局,韩鑛也从来没说过这个,如今这一岔子让大家一下子蒙了。
最后方越贡沉吟地说:“绣虎不觉得士大夫与皇上共治天下才是最好的选择吗?”
陈子强盯着他反问道:“先帝在世时士大夫可愿与其共治,还不是总揽大权,最好让先帝不理朝政才是,先帝为什么要用魏忠贤,还不是被逼无奈,即使是当年韩阁老,何曾有想过先帝已经成年了,一直把他当做孩子,这才是致乱的根源,所谓共治天下,是臣子佐助天子,纠正其错误,不是把皇帝当傀儡养在深宫,做个事事都听话的木偶,可如今的士大夫愿意吗?”
“这”方越贡迟疑一下,他其实也明白,只是要文臣交出到手的权利太难了,不说别人会不会反对,自己都觉得不甘心。
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尝不知道英宗被俘,背后很可能有猫腻,但这种事最终得益的是全大明的文人士绅,谁愿意其深挖这其中之事,年深岁久渐渐也就淡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