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吵到苏妙，顾宇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来到主卧。

她没有锁门。

悄悄推门进去，微弱的光漏在了床上，隐约看到她的睡颜。

苏妙侧着头，长发披散，睡得很沉。

但……

由于她穿的是顾宇的睡衣，领口有点大，她此时大半个肩头暴露在空气中。

顾宇眸色一深，蹑手蹑脚地快步上前，伸手给她盖被子。

弯下腰，还能闻到她身上他常用的沐浴乳香味。

动作一顿，顾宇在这一瞬，脑中闪过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

他闭眸挥散那份念头，迅速盖好被子。

刚转身，就看到徐星河拿着云台，靠在门框上对着他。

“干嘛！”

顾宇压低了嗓音，快步走过来，把他带走。

还顺手关上了卧室的门。

徐星河被推回次卧，似笑非笑地看他：“你敢说你对苏妙一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

顾宇自顾自重新躺回床上。

“闭嘴。”

“那我明天把这段给你妹看……”

徐星河话没说完，躺下的那位又猛扑了过来。

他赶紧一个灵活走位，躲开了。

顾宇有点气急败坏：“你别老调侃我跟我妹。我们俩之间牵扯太多，不可能的。”

见他难得正经，徐星河也正经起来。

两人床头床位相对而坐。

“不是我调侃，顾宇，谁都看得出来你对你妹不一般。”

“是。”顾宇痛快承认，“但我只是心疼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星河皱眉：“我不懂。”

心疼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不是爱吗？

他甚至不愿用“喜欢”来定义顾宇对苏妙的感情。

顾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泄了气：“你以后会懂的。”

“不是……你真没考虑过跟她在一起？”徐星河实在无法理解，“你没发现，你从来都只围着她在转吗？”

转行是为了她，大小事情都会第一时间考虑到她。

两个大男人在一起住了一年，他俩提起女人，顾宇嘴里永远只有他妹。

听了徐星河的话，顾宇的动作一顿。

片刻的犹豫后，床头传来低沉的声音：“别想了。她对我没那意思。”

徐星河看向他的表情满是不敢置信。

蛤？

她对你没意思？

她对你可太有意思了好么！

这一刻，徐星河很想立刻、现在，就把苏妙的心意告诉顾宇。

但床头的顾宇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她爸植物人，包括后来她妈去世的事。”

徐星河话到嘴边，又暂时咽了回去。

“嗯。”

黑暗中，顾宇苦笑了一声。

如烟似雾。

“……都是我害的。”

“我毁了她的一生，欠了她太多，现在这些都是应该的。”

徐星河也沉默了。

事情好像确实超乎他的预料。

气氛突然变得格外沉重。

可是……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你对她这么好，她喜欢上你了呢？”

顾宇没有直面回答。

他抬起头来，看向徐星河，语气带上了笑：“我说……你搜集素材搜集疯了吗？亲情主题不比爱情更牢固？”

“我跟她，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好个鬼！

徐星河简直无语：“你信不信，如果苏妙知道你是这么想的，肯定得吐血。”

顾宇当即锤了他一拳。

“在我面前就算了，你要敢跑她那瞎说，那你真的会被我赶出去。”

许是深夜，感性会得到月光的加持，变得越发强大。

他望着窗外，忍不住多嘴几句。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徐星河闻言挑眉，看向他，等着他的后续。

“别看她现在整天笑得没心没肺的，还能跟你，跟我开玩笑，打打闹闹，其实都是装出来的。”

“她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才这样。”

徐星河又一次无语了。

他还以为顾宇真什么都知道……

“她那抑郁症不是好得差不多了吗？”

顾宇有些无奈地笑叹口气：“抑郁症就算好了，也容易复发。你是不知道她以前什么样。”

“她以前什么样？”

顾宇眨了眨眼：“她啊……”

三年前的那天，顾宇提前回到老家s县来给父亲扫墓。

还没上楼，余光就瞥见阳台上的一道身影。

几乎瘦成了人干的苏妙正在慢慢地，爬上阳台，双眼空洞看着前方。

那一刻，他浑身血液冰冷，愣在原地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他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冲上去的。

当冲进家门，双手紧紧扣住苏妙的腰，轻松把她抱下阳台时，顾宇浑身都被冷汗打湿了。

怀中的苏妙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求你了……让我死了算了……”

那时的顾宇仰着头，眼睛无比的干涩。

所有情绪都被堵在了喉咙。

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只知道用力抱紧怀里的女孩。

绝对！绝对！不能再松开！

如果连她也死了，他这辈子也就完了。

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瞬间庆幸那天是父亲的忌日。

就好像最疼他的父亲，冥冥中又保护了他一次。

保护他救下了她，也救下了自己。

“……你知道吗，她跳楼的画面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成为我的噩梦。”

“梦里，我总是会看到自己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从我面前跳了下去，死在我面前。”

“我真的……不敢去想那些。”

顾宇的声音，有些哽咽。

还是在之后把苏妙送去杭城七院，跟梁医生单独聊的时候，他才被告知这一点。

他得了轻微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那天带给他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如果不是梁医生，他恐怕没法这么快调整好心态。

徐星河听着顾宇的这些话，没有再开口。

这一对，怎么这么苦？

“行了，以后我都不瞎说了。”

他伸出手去，拍了拍顾宇的胸：“都过去了。”

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有各自特别难以释怀的回忆。

徐星河自己也不例外。

眼眶有些控制不住的湿润，他突然又起身，冲着黑暗中问：“喝点？”

顾宇抬眸看他，笑了笑。

“行。”

两人再次走出卧室，去厨房拿了两罐啤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小声地碰了个杯。

……

苏妙醒来后，天已大亮。

还没睁开眼睛，顾宇的气息扑鼻而来。

她躺在顾宇的床上，睡了一晚！

一想到这个，苏妙就忍不住心情大好，嘴角挂起了一抹甜甜的笑。

起身，走出卧室。

周围静悄悄的。

只有书房传来了键盘敲击声。

苏妙循声走近一看，是徐星河正对着两个大屏电脑，飞快进行着视频剪辑工作。

“老徐，我哥呢？”

徐星河闻声回头，勾唇一笑：“你起啦？他早走了。”

苏妙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微蹙眉：“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就是……脱单了，心情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