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干这些事儿,在我老家,十年起步都不算多。”陈仁一脸的义正言辞。
“什么假证?偷渡又是什么?”
浑然没听过这些名词的李掌坛,完全不懂陈仁什么意思。
陈仁理了理头绪,才道:“呐,总的来说就是,你以掌坛真章模拟阎王印章,让轮回六道放行,送那些犯了罪孽的亡魂,投胎去人道再世为人?”
李掌坛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那你还说你不是办假证盖假章,协助犯罪嫌疑人偷渡的?”
听到这儿,李掌坛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一捋山羊胡,便是满脸的正气。
“我李无甲,行得端坐得正,做掌坛师三十年有余,收费更是童叟无欺!”
“设使汴京无有某,不知几人做猪,几人做狗。”
陈仁把头一伸:“你确定不是因为有钱的看不上你,没钱的请不起你,这汴京城掌坛师又多,你要想吃饱肚子,只得拼了命的干?”
李无甲把头一歪,气得吹胡子瞪眼,显然是不想再搭理陈仁了。
陈仁接着说道:“你这做法,在我老家就叫做太卷了,明明一身好本领,非得铆足了劲,跟别人抢饭吃。”
李无甲把头高高扬起:“我自掌好三尺法坛,我管他人言行作甚?”
陈仁走到李无甲身后,双手按住他肩膀,才附耳说道:“你确定你掌好了?”
“自然!”
“你若是做得对,方才那天罚斩断王老四双腿时,怎会捎带手的还收拾了你一顿?”
李无甲被噎得半天吐不出一个字,陈仁也懒得继续跟他掰扯。
“呐,有财大家一起发,我这里恰好有一个门路。”
李无甲根本不信,斜着睨了陈仁一眼:“这年头,各个都快穷得吃白肉了,赚钱的门路还有人舍得分出来?”
“谁说要赚活人钱了?”
李无甲面露惊色:“你是说,搞阴钱换阳钱?”
不等陈仁回答,他又摇了摇头:“行不通,行不通,阴钱乃是阴气所化,这阴气又是鬼物生存之根本,有几个恶鬼舍得将鬼气凝结成钱?”
陈仁道:“灵台班子,你听说过吧?”
“你是说那唱戏给死人听的,灵台班子?”
陈仁才点了点头,李无甲便把脑袋差点抬到了天上,言语中满是鄙视。
“哼,唱戏便是下九流的行当了,那唱戏给鬼听的,更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还入不得某家法眼,若是让某……”
说到一半,李无甲就听到了一阵阵嗤嗤声,低头看去,只见陈仁正在死人板上磨剑。
“小兄弟,何故深夜磨剑?”
陈仁冷笑不语,李无甲一听身旁动静,又看见哑巴从门后薅起了一根门杠。
“好后生,门杠放下,有话好好说!”
最终在陈仁跟哑巴好言好语的劝说下,李无甲感激涕零的答应了陈仁给他这份差事。
李无甲旧伤未愈,又添了些小小新伤,只得自顾自的去柴房睡觉了。
陈仁交代哑巴回家去睡,自个儿就在灵堂里拉了块木板,凑合一夜便好。
灵堂睡觉,换作旁人是铁定不敢的,可这王老四也已投胎去了,倒是没什么好怕的。
他便是没去投胎,陈仁搁他旁边这么一躺,估计王老四也想翘起来诈尸跑路了,生怕嫁衣剑鞘再给他来上几耳光。
“也不晓得楼小凤得手没有。”
虽然看似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情,但这一夜,还是陈仁穿越过来以后,第一次合眼。
所以他睡得很香,直到他梦见了几个纸人。
这几个纸人很眼熟,好像就是晚上李无甲抱进灵堂那几个。
可笑的是,这几个纸人还各自拧着纸刀、纸剑,想要杀陈仁,这梦可真有够奇怪的。
等等…这个纸人的手怎么这么冰?
陈仁一瞬间惊醒,只见他搭起的临时木床旁,正站着七八个纸人!
其中一个满脸白粉,涂着大红嘴唇的纸人,还看着陈仁抿嘴笑了笑。
头脑还没做出反应,陈仁身子就已经动了起来,右手一抬就要去摸腰间的楚紫剑。
可就在他身子刚刚翘起,一只光滑无比,没有半根体毛的纸手,就已经按在了他的心口,将他活生生给按回了床上。
陈仁还想继续挣扎,身体四肢上各自又多出了两只纸手,不给他半点挣脱的机会!
方才那个一脸白粉的纸人,理了理身上宫装,又低头冲着陈仁笑了笑,才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红纸扎就的纸匕首。
“这小俊脸儿,真是喜人,奴家都快要下不去手了。”
旁边一个接引童子打扮的纸人,将陈仁抬到一半的右手,又给费力的按了回去,连忙催促道,
“纸娘子莫要发浪,当心耽搁了正事儿!”
“晓得了,晓得了。”
带着森然鬼气的匕首,闪电般往陈仁天灵盖扎去,眼见就要没脑而入。
就在此时,陈仁瞳孔中一阵青光炸裂!
纸娘子连连回退,稳住身形后,才在胸口那白纸包出的两个巨大弧形上拍了拍。
“方才什么光景,真个吓煞奴家!”
纸娘子话音刚落,这间狭小的灵堂中,就响起了一道沉重的闷响。
这道声音不大,却是直入魂魄的低沉,震得一众纸人心里都有些发抖。
“咚!”
“咚……”
这闷响声越发的密集,此时听去,才能听出这分明是擂鼓之声!
众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不明白,如此一间小小灵堂,哪儿来的擂鼓之声。
就在此时,一道更加低沉,却又十分悠扬的声音响起。
“呜~~~”
大靖连年战乱,这些纸人里的魂魄,生前也是大靖子民,所以它们对这道悠扬的声音,很是熟悉。
这是……画角之声?
画角,通俗的说法,便是出征战号!
“那方才密集的闷响,莫不是,布阵战鼓!?”
众纸人还在惊疑不定,却见躺在木板上一身青衣的陈仁,浑身装扮正在兀自变化。
仅是别着一根发簪的头顶,凭空生出一顶霸王盔。
一件黑色平金绣的霸王靠,更是顷刻间替代了那一身青衣,出现在陈仁身上。
“且随孤,杀出重围!”
一句唱罢,陈仁本是空空如也的右手上,已然出现一柄一丈三尺七寸的漆黑大枪。
重达九九八十一斤的霸王枪,在陈仁手中竟是十分顺手,枪杆随意一抖,按着他的七个纸人便全数被震飞!
枪柄一撑,陈仁便从床榻上立了起来。
一身霸王装扮的他,即便是在这间小屋里,气势也犹如山岳一般。
纵使是前有万军,也难挡霸王之威。
何况区区几个纸扎的,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