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麟城闻声只感一溜恶寒之意顺着脊梁直往自己天灵盖上窜去,他看着神色正似娇羞少女般既喜又幽的瞥看着自己的柳言萧,总算同楚清和一般明白了为何当日萧锦棠说起这位听风执令使的别扭支吾,只是他倒没觉着柳言萧是个没品的断袖,而是下意识的觉着柳言萧在以夸张的形式掩盖着什么。
西魏由于与海外诸国通商,故而民风较之大周开放不少,其间亦有不少海外艺人渡船前往西魏,其中便有以反串之技谋生的艺人。只是那些反串女人的男人是将反串当做艺术看待,以毕生之心力来钻研女子的一言一行,故而他们扮演的女子风情更胜真正的女子,力求一颦一笑尽态极妍。
柳言萧精通易容,而易容与反串某种意义上是异曲同工。若只易得其形不得其心,那这等易容只能算是下等,有心之人稍微留意便能看穿。而听风小筑以帝王直属的暗卫密探而立身,故此作为统领的听风执令使自是最会模仿各色人等。他方才那唯唯诺诺的内监扮相,若不是多说了话加之夜行脚步走得快了些才在自己跟前露了马脚。
单自扮相来看,自己是决计看不出半分异样。但现在萧锦棠已道明他的身份,而柳言萧却还是这般夸张作态,片刻恶寒之后,却无端给人一丝装疯卖傻之像。
然这些只是楚麟城心下的暗想猜测,柳言萧既在,他自是不会将心中想法宣之于口。而站在门侧的萧锦棠看着二人,心想楚麟城定是被柳言萧阴阳错乱的举止惊的说不出话。再见柳言萧翘着小指摁眼角的作态,萧锦棠只得一面心下叹息一面出言打破了楚柳二人之间尴尬的氛围。
“时候不早了,柳卿也已来了好些时候,为得就是等着麟城你巡察结束将贪污一案新的进展同你私下说说。自贪污一事后,鸣鸾殿那边便分外注意孤的一言一行。这临晚殿为长公主寝殿,掌事宫女又是孤的心腹,鸣鸾殿的耳目还探不进里面。再过些时候便要到明毓的就寝时间,那时候孤再不走,鸣鸾殿那边又该起疑了。”
“陛下费心了。”楚麟城望以萧锦棠向之投向感激的目光,回首一面说着一面向柳言萧微微欠身揖了一礼:“方才是某冲动,还请柳大人见谅。”
“少帅亦是心忧陛下安危呀,咱们同为臣下,理应齐心为君分忧不是么?”柳言萧掩唇娇笑,语调千回百转不像是个臣子倒像是个说着姐妹齐心侍奉陛下的后妃。
楚麟城敛下眼,淡淡的应了声便向萧锦棠走去,柳言萧见状连忙跟上。萧锦棠瞧见了楚麟城微皱的眉心,心知他心下定是对这柳言萧颇有微词。
门扉缓闭,暖光再敛,听晚径上除却一枝被折断的竹枝之外便仅剩几点灯火影绰和星点透层林密叶而来的月练疏辉。而一门之隔的临晚殿里却同听晚径的清冷大相径庭。作为宫内风景最美的殿宇,临晚殿内自是遍植奇姝,而临冬百花尽凋之时,唯有梅花傲雪独立,故而殿内遍植各品不同的梅树,以达凛冬花开傲雪盛景。
此时临晚殿内早梅初绽,寒香欺霜透雪而来,橙红的灯光映着早绽的腊梅像是在枝丫上凝成了昏晕的琉璃小盏。楚麟城还来不及感叹灯花辉映如星火离坠一般便见着萧锦棠已快步行至后偏殿门前。这后偏殿与正偏殿不过一廊之隔,而花廊之后便是长公主寝殿。
楚麟城见状,心道没想着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来这女儿闺阁议事,可还没等他大抒感慨之情,便见着殿门忽自里而开,一名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女官快步出殿行至萧锦棠身侧低声道:“启禀陛下,方才长公主殿下已遣后殿宫人前去择花烧水以备沐浴,一刻之内这后殿除婢子之外便再无他人。”
“孤知晓了,你且先下去看着罢。”萧锦棠微微颔首,一面说着一面微微抬手示意楚麟城和柳言萧随他入殿:“都进来吧,斜红姑姑是自孤幼时便随侍身侧的人。在这宫里,除却明毓,孤最信任的便是她了。”
斜红闻言忙对着楚麟城和柳言萧二人行了一礼万福,她垂首转身轻轻将殿门关上。由于是偏殿,故而整殿只燃烛两架。萧锦棠一面落座一面示意楚萧二人不必拘礼随意坐下。楚麟城寻了离窗近的一处落座,他下意识的瞥查四周是否隔墙有耳,抬眼却见萧锦棠坐于烛架之侧,跃动的火光在他浓翠的瞳底明灭浮沉:“长话短说吧,柳卿。”
“是。”柳言萧瞳仁一转,眸光在楚麟城身上流转一圈儿后似明白他心想若何一般启唇一翘似笑非笑:“这案子倒是蹊跷的很,这五日微臣顺着运粮线一路往下追查,发现到凉朔关的军粮一共五十万石左右,朝廷共下发军粮六十万石,其中十万石不翼而飞。”
“然鲸吞如此巨额米粮,绝不是一官所为,这粮运过处无不是层层剥削。请陛下恕微臣无能,微臣五日之内委实不能细查出其中贪污细枝账目,但这粮食大部分的折耗地与相关人等微臣业已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