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楚麟城抱拳领命,转身正欲离开却被萧锦棠叫住了:“等等,鸣鸾殿便不必去了,太后心疾尚未痊愈,就不必打扰她清修静养了。”
楚麟城回身会意的点了点头,抬眸一瞬君臣对视之间,楚麟城见萧锦棠眸底已是一片冷然。身为一个合格的帝王,必随时保持绝对的冷静。在深宫里,一步之差便是生死之隔。而若掌权,一念之间,则定天下兴亡。
穆太后自北苑一事后心疾复发,后又受了萧锦棠的血激,惊吓之后彻夜不得安眠。请来的护国寺法师只说太后是遭邪祟魇着了,无奈之下穆太后只得搬到皇城最西边的鸣鸾殿清音阁礼佛静养。
这段时间太后凤体欠佳,别说是垂帘听政,就是连客也不见了。再说萧锦月不过是依附于萧锦棠的妹妹,穆太后连萧锦棠都不放在眼里,更是不会在意这个长公主,更逞论于病中对她下手。且不说贸然大兴人马搜太后的宫是多么荒谬,此时若惊动太后,算上上次血激太后一事,萧锦棠难免会被怀疑是有意为之。届时太后同穆侯一起发难,萧锦棠的处境决计艰难。
见楚麟城领命一走,福禄亦告了声罪便带人去集中提审临晚殿的宫人们。楚清和正欲请命去协助福禄提审宫人,话未出口便听得萧锦棠道:“楚女侍,你留在孤身边。”
“是。”楚清和回答的有些迟疑,她微微皱了皱眉,心道此时多一人参与搜寻便是多一份力。萧锦棠似没听出她话中的迟疑之意,一面以手势屏退身侧随侍的宫人一面对楚清和冷肃道:“女侍,方才是你先来临晚殿发现的异样。现在你带孤将这临晚殿好好的走一走,尤其是方才你还未搜寻的地方。”
“孤倒是要看看,这临晚殿到底成了什么龙潭虎穴,竟让孤的妹妹无故失踪。”
见圣上不愿带随侍,宫人自然不敢跟随萧锦棠,冗长的御辇行列就这么停在了宫道上。楚清和在临晚殿附近搜寻了快小半个时辰,临晚殿附近的宫道参差早已熟悉。她领着萧锦棠便往右前方的紫藤萝花廊走去。这是去醉液池廊桥上最近的路,过了醉液池便是临晚殿。但御辇庞大且行列人多拥挤,自是不可能走近道去临晚殿。因此要浪费不少时间顺着宫道绕行醉液池畔方能抵达临晚殿。
萧锦棠匆匆跟上楚清和,绕过花廊,便见引深风雨桥之上从花掩映,碧萝青翠相缠。廊桥横跨湖心而过,远观仿若金虹凌波。醉液池畔遍植芙蕖,人入桥上只觉湖中漾来清风徐徐迎送阵阵莲香。廊桥之下下光斑花影交映,碧水清莲摇曳,叶底锦麟相戏,翻起粼粼湖光。
此时萧锦棠却暇欣赏那一派闲雅别致。他越走越快,几近是要跑了起来。楚清和愈发觉着不对劲,正欲提醒萧锦棠身后宫人眼线纷杂。但还未开口,二人就已过廊桥到了通往临晚殿后的听晚径。花径曲径幽幽,四侧遍植翠竹。朱墙深深,树影层层。萧锦棠终于止住脚步,他往前走了几步,终是回头看着紧跟而来的楚清和:“说来可笑,其实这临晚殿连孤我都没来过几次,还是清和你领路罢。”
萧锦棠自登基以来,一言一行皆受穆太后掣肘。他不愿将萧锦月也拉入这潭浑水中来,兄妹二人自登基大典一别不过仅短短相见三次罢了。此次穆太后心疾复发,萧锦棠亦想趁此机会好好与妹妹聚聚。可不曾想,他还未至萧锦月便出了事。
自听得萧锦月失踪的消息以来,他除却那一瞬的失控便不曾失仪。众目睽睽下,他不过片刻便又敛下自己的心绪。哪怕穆太后现于卧床静养,他也不得露出丝毫破绽。一意孤行远离宫人更像是少年任性的表现。他决不能让穆太后抓住自己一点把柄。
楚清和只觉萧锦棠方才似乎一直憋着一口气,也就是那一口气强撑着他的冷静。此时话一出口,萧锦棠强撑的镇定终于在这无人之处土崩瓦解
他褪去了冷厉任性的伪装,露出了原本属于少年的脆弱和迷惘。萧锦棠倚靠在朱墙之上,望着遮天蔽日的竹荫深深的吐了几口气。穿堂风凉,楚清和心底叹息一声,正欲上前出言安慰,却见萧锦棠反身一拳砸向了墙。
“锦棠!”楚清和一声惊呼,不顾礼数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向后一带。萧锦棠力气弱,被楚清和这猛力一扯竟后退了两步。他猛然抬头,却见楚清和直接挡在自己跟前,眸光凛然:“你这是做什么?没事打墙,你不要手了么?”
萧锦棠低低的喘了几喘,但他的喘息声像是被游荡在幽长宫道中的风吞噬了一般。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楚清和,眸中愤怒和无助似如铁水翻涌。楚清和抿紧了唇,定定的凝视着那隐蕴风暴的瞳,仍是挡在萧锦棠身前不退一步。
她知道萧锦棠急需一个情绪的宣泄口,但她决不能放任萧锦棠冲动。萧锦棠背过身,不知为何他不知如何面对楚清和坚定的目光。那目光像是一面古镜,苍然的照出了自己的软弱。
万般心绪纷杂入脑,萧锦棠几欲嘶吼出声,却终究将喉间宣泄的情绪全数压抑住,发出了一声类似低声的嘶吼,像极了一只负伤的兽的呜咽。
楚清和沉默片刻,忽的两步上前伸臂揽住他的肩。萧锦棠只觉后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蓦地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少女扶着肩转了过来。
他望进了那双如酒的瞳,那里蕴藏的光芒平静且温暖。楚清和没有说话,将萧锦棠深深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