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云珠草原上已是苍雪茫茫,坚冰冻硬了泥土,积雪封冻了尚未完全凋零的牧草。这意味着牛羊将彻底无水草可食。但今年的寒流却比以往更为猛烈。初雪后的第三天,云珠草原上竟下起了冰雹子。小半个拳头大的冰雹子砸坏了牛羊和预备过冬的帐篷,同时这冰雹也令大周北境四州秋收更为艰难。
晨风初展,墨蓝的天幕上滚着浓稠如乳又如丝绸般的云,连日大雪,这天上竟是连半颗星子都见不着。火声在不远处噼啪的跳动着,耶律引羽抱着他的小羊羔正站在雁回城外的草坡上远眺。他身后跟着两个比他略略大些的北燕姑娘,此时她们正往火堆里添着烘干的牛粪。见耶律引羽一直站在草坡上也不来火堆旁烤烤,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姑娘便走至他的身旁,解下自己的绵绒披风给他捂上。
“世子,清晨天寒,您有寒症是经不得寒的。便不在暖帐呆着,也该来火旁暖暖,引铮皇子说是今早回城,可也不知确切是什么时候。您这么早等在这里又是何必呢?”
“把披风拿下去罢,我不是穿了上回二哥给我带回来貂绒金丝裘么?听说还是东周皇室的贡品,穿着可暖了。你这么顾着我,把我裹成了球,回头自己伤寒谁来照顾我呀?”耶律引羽笑了笑没回答侍女的提问,他伸手解下侍女的棉绒披风让她自己穿上。此时天际一线枯红忽从远方地平线上破开,晕的墨蓝的天幕似成一片浓艳瑰丽深紫色。云层滚滚间,一缕金红色的光芒似撕风破云而来。
耶律引羽见日出开始,忙跑上草坡的最高点。他极目眺望着远方,只见晨光如熔岩又如铁水一般以势不可挡之势自地平线上翻涌的滚上天际。他定定的看着远方,忽然间,他唇畔绽开了一线笑意。他本就像自己的东周母亲般生的纤弱清隽,纤鼻薄唇,眼睛略圆,水汪汪的像只初生的小鹿。此时抿着唇笑起来,倒真有点迎风含露的意味。侍女好奇的看着他,她没去过东周,也不知富庶的东周是否人人都同世子一般。可世子确是与北燕格格不入的。他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和精致。她顺着他的目光向远方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大约一刻钟后,远方响起了沉沉的马蹄声。强壮彪悍的烈龙驹踏破封冻的泥土带着如虹士声势滚滚而来。最前列的骑兵手持玄底旗帜上用泥金泼画出狼头的图腾,帜展翩飞似遮云蔽日,所经之处冰雪枯草飞溅,像是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这是北燕最为精锐的骑兵,有着最为凶悍的战士和最为彪悍的战马。这支骑兵不似其他骑兵一般着兽皮软甲,而是仅以玄钢锻甲护住身体要害,就连马匹身上都覆着甲胄。
这便是耶律引铮一手训练统领的天狼骑,也是北燕最为精锐的骑兵。一共两万七千人的天狼骑兵,皆由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壮年男子组成,他们一日可不吃不喝昼夜奔袭五百里。只是他们从组建起来从未同东周交过战,虽经百战,但都是攻打云珠草原以西的番疆。年前北燕同东周交战失利还折了一王一将,但耶律引铮却不接粮草一路西下便攻破了番疆帝都。他们只携带少量辎重,一路补给皆是破城之后以敌军用。他们如同一柄破军之矛,以雷霆万钧之势撕开对方所有防御。他们来去如风,如同群狼出猎般迅疾如风侵略如火,前面城破的消息刚燃狼烟,他们便已兵临番疆帝都脚下。
在狼群的围剿下,谁都是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