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谢过兄长了。”耶律引铮朗声一笑,他用力将酒壶封泥拍开。还未开盖,便闻壶中蜜香混着花果之气甜冽袭来。耶律引铮眉峰微皱,他从未饮过甜酒。可揭封一嗅,只觉酒香醇厚悠缓中竟是带着几分沉水香的辛辣之息。瞬息之间,他便明了耶律引岳之意图。若在此酒中下毒,酒香浓烈便可掩盖毒药之味,饶是耶律引铮嗅觉出众,却也闻不出此酒有何端倪。
“二弟,这酒可还合你心意否?”耶律引岳话中含笑,言笑晏晏间耶律引铮本能的感到其中暗藏杀机:“此酒并非我北燕酿造,而是东周御酒琥珀封。此酒开坛甜香清冽,却实为一等一的烈酒,为兄想着只有此等好酒,才能为二弟践行。”
践行?耶律引铮低头看着手中美酒,心道难道这不是催命酒么?可见耶律引岳正看着自己,自己已是不得不喝。千钧一发之际,他瞥见了悬于马鞍之侧的水囊。耶律引铮心念一转,忙解下水囊将封盖拧开。这水囊是自番疆皇室宝库中劫掠而来,封盖是以足金嵌着鸽子血制成,可其中机关精巧,只要摁住那枚鸽子血,封盖之中便可分开成一个金盏。
耶律引铮翻身下马,将琥珀封斟入金盏递给耶律引岳:“如此美酒,一人独享易醉,还请兄长共饮。”
耶律引岳深深的看了眼耶律引铮,他笑意未减,却敛眸隐去眼中神色。片刻后他接过金盏,仔细端详后笑道:“这番疆玩物果真奢靡精巧,那便承了二弟好意,为兄饮尽杯中酒,祝二弟凯旋而归!”
他说着将金盏内的酒液一饮而尽,耶律引铮见状,也举坛饮了一口:“好酒!”
“既已饮下,便出征罢,兄长便不远送了。”耶律引岳含笑将金盏递回,他紧了紧领上的貂绒皮扣,袍袖挥摆间便往城内走去。耶律引铮翻身上马,号令出军。人潮逆流中,耶律引岳面寒如冻石。
随着耶律引铮的号令,天狼骑纵马奔入云珠草原深处。耶律引岳负手缓步入城,他缓登石阶,最终坐在积雪的石墙之上。石墙之侧挂着的五色幡幔掠过他的面颊。如墨云般的天狼骑旗帜伴随着隆隆马蹄声翻涌而过,直至这钢铁洪流再看不见后,他才自怀中拿出另一坛一模一样的琥珀封。他看着手中的酒,却忽的将此等佳酿泼下城墙。不过瞬刹,泼酒凝冰。但酒液触及的城墙上,却微微“呲”了声儿。
“大皇子又何必浪费如此美酒呢?”一人自身后行来,见耶律引岳正极目远眺,便低声道:“大皇子,图赫部的战士们皆已到囚月沼泽了。”
耶律引岳回头,那人正是率军出行的图赫鲁吉。他起身拍拍身后的雪粒子:“既是践行,那便以真正的好酒相待罢。酒既饮罢,那便是时候整军随援,希望二弟战无不胜,可别输给了东周两脚羊们。”他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红玉髓扳指,悠悠道:“只希望我还能再见我二弟,然后亲手斩下他的头。”
远处再听不到马蹄声,耶律引岳缓下城墙。北风又起,猎猎朔风如刀割面。隔着大半个云珠草原,积雪已覆上了凉朔关。
出奇的是,凉朔关上只有稀疏守军扫雪。城楼之上灯火稀微,偌大雄关,竟像是一座空城。
而离此地百里之外的寰州城楼之上,楚凌云正负手远望。楚清和一身戎装满面风雪,她快步行至楚凌云身后,低声道:“主帅,凉朔关和云州城的百姓和守军都撤回寰州城了。而风声斥候也来报,北燕天狼骑已出兵凉朔关。”
“传令下去,令杨绛守好朔州城。”楚凌云看着如晦风雪,眉间冷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