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步履从容,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来人四十来岁,一张不怒自威的国字脸,不管是身上的厚重铁甲,还是手里的制式军刀,都表明了他的身份。
威震四海的晋朝镇北军!
武侯大人的部下。
“真是不巧,老子今天很想杀人。”
来人紧盯着无面人,眼里凶光毕露,声音粗励。
“张岳!”
“怎么会是他?”
“又来一个狠人。”
“他是?”
“武侯麾下的张岳,此人修为高深,屡建战功,若非是性子太过暴戾,早就能封将军。”
四下里议论纷纷。
这个名叫张岳的军人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众人立刻噤若寒蝉。
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无面人这种渣宰,就该死得静悄悄。
“该上路了。”
他轻叹一声,身影一闪,瞬间来到无面人身前。
余崖眼里战神一般的无面人,此刻茫然如初入学堂的幼童,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被张岳一刀捅进腰部。
张岳抽出刀,血珠顺着明晃晃的刀刃滴落,在雪地里晕成一朵鲜红的红晕。
一朵,两朵,三四朵。
就像是一株欺霜盛放的腊梅。
“天南一刀砍了你的脸,大家都说他是个好人,但我觉得他只算半个好人,因为他竟然给你留下了两只耳朵。”
“今天,就让我来做另外半个好人。”
被人揭了伤疤,无面人怒不可遏,到还没来得开口,两道白亮的刀光就一闪而过。
刀起,刀落。
无面人两只耳朵随着血珠掉到地上。
余崖难得有了一丝不忍,本以为这会是一场神仙打架,没想到是神仙打人。
“我也算是和天南一刀其名了。”
张岳的声音里有难得的高兴,对这个叫天南一刀的人显然十分欣赏。
“张校尉,若是发泄得差不多了,可否把人交给我们?”
声音来自梧桐巷巷外,一队身穿黑色藤甲军士鱼贯而入,清一色身背弓箭,腰环佩刀,少说也有五十余人。为首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僵尸脸。
张岳回头一看,不满的皱眉,一本正经地说道:“杨策,来得挺快啊。还以为你迷路了,正准备去接你,没想到你对京城这么了解,自己就能找到。”
他虽然口气平和,但谁都听得出里面的嘲讽。
杨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张岳准备下死手的时候来到,这背后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张校尉,这里毕竟是京城,属于禁军的辖区,不如把此人交给禁军。”
杨策也是个老滑头,索性装作没听到张岳的嘲讽。
“杨策,听你这意思,是想说我张某人过界了?”
“若是驻南军在此,还能和我掰扯掰扯,就你们一群没上过战场的娃娃兵,也配和我谈军规?”
禁军多门阀子弟,这本就是不争的事实,少不了被嘲讽几句娃娃兵,但张岳直接冲塔嘲讽,属实是让杨策没想到。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杨策这下也火大。
他梗着脖子说道:“张岳,你别不识好歹,想从禁军手里抢人,也不看看你够不够斤两。”
他刚才就派人观察过,张岳乃是孤身而来,没带一兵一卒,哪怕他是成名多年的极境修行者,也没法从自己这一队人的包围里把人抢走。
张岳完全不怂,争锋相对地说道:“就你们?”
“看来张校尉是不想善了了?”
杨策满脸冷色,两道剑眉啪的往中间一搭,似如火烧。
“要是张校尉不够斤两,不知道申某够不够斤两?”
一辆青猿马车碾碎风雪,缓缓驶入梧桐巷。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揭开帘子,紧接着露出一张丰神俊朗的脸。
正是监察司司首。
暗地里,很多人都在心里拨着小算盘,盘算着要是发生冲突,待会该帮谁。
这是个很简单的算术题,申屠张岳联手,绝对可以轻松横扫杨策这批人马。
更关键的是,张岳不能代表武侯,但申屠却可以。武侯百年之后,若无意外,申屠就会继承武侯的世袭一等候爵位。
谁赢他们帮谁!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对禁军的战斗力一清二楚,单论修为,禁军子弟绝对不低,但搏杀能力却是堪忧。
“张校尉。”
“小侯爷。”
两人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杨策一时也有些犯怵,他不怕张岳,但怕申屠。打伤申屠会惹上麻烦,被申屠打伤只能自认倒霉。
这是一个稳赔不赚的买卖。
“小侯爷也要横插一杠子?”
“有人行刺监察司判官,这本就是监察司分内之事,何来横插一杠子的说法?”
“侯爷他老人家也是这么想的吗?”
“那你得去问侯爷。”
申屠笑了笑,太极打起来。
申屠笑容和煦,甚至有些文雅,杨策却不寒而栗,他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心狠手辣。
“侯爷日理万机,杨某不敢叨扰。”
杨策神色恭敬。
“我看是不敢吧。”
张岳阴阳怪气的插了句嘴。
“张岳,别过分了,”杨策近乎恼羞成怒地说道,“看在侯爷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但你也别太得寸进尺,把杨某当软柿子捏。”
“要是天南一刀说这句话,我还有些信服,但你杨策就算了吧,你敢不给侯爷面子吗?”
“我求你别给侯爷面子,冲过来打我一顿。”
“哼!”
杨策冷哼一声,选择不再说话,或许是被气的。
“无面人,我们要了。”
申屠语气平淡,却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度。
“打算怎么处理?”
西风压倒东风,杨策终究还是让了一步。
“监察司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他不会死得太快,要是你想为他收尸,可能得晚一些。”
申屠阴恻恻的笑着。
“小侯爷说笑了,像无面人这般罪恶多端的人,死有余辜,希望小侯爷别手软。”
“那你得指望他嘴够硬,不然他要是说了点什么我不该听的,我可不一定能保密。”
“撤!”
随着杨策一挥手,一队禁军如潮水般退去。
一番唇枪舌战之后,双方在梧桐巷暂时握手言和,想象中的大战并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