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无朝会。天大寒,诸事不宜。
皇宫。
天册皇帝喜好书法的说法天下皆知,今日也别无意外正在练书法。
风姿绰约的宫装女子正在为他研墨,她娓娓开口:“陛下,我就说燕王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吧,把满城显赫耍得团团转。”
“确实超出我的意料,我之前只以为他是个烂好人,没想到现在已经在用智慧解决问题了。”
天册皇帝放下笔墨,凝目宣纸上那一排笔力雄劲的行书,“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秦妹妹生了个好儿子啊。”
宫装女子轻声感叹,她口中的秦妹妹便是燕王的生母,已故的秦妃。
提到故人,天册皇帝叹了口气,没接话。
“当初就该立燕王为太子,燕王人品高洁,宅心仁厚,将来必为一代明君。”
本朝已有太子,这句话实属大不敬,换做其他人,至少得被天册皇帝砍十次头。可天册皇帝那舍得责怪他相濡以沫的青梅,而今的皇后。
他目光柔和的看了皇后一眼,说道:“燕王空有仁心,却无大智,如何为君?”
“这满朝文武,包括他那些兄弟姐妹,谁不知道连经略杀人案背后有阴谋。太子和连经略乃是师生,丞相与连经略更是同门,这些人都不敢,偏偏燕王……”
他想了想,没把话骂出口。
皇后幽幽说道:“至少燕王不会成为一个昏君,不是么?”
天册皇帝愣了愣,这是一个他无法反驳的事实。
……
……
国师府。
国师站在屋中,看着满院的风雪。
“这燕王还真让人意外,本以为他就是个热血上涌的愣头青,没想到能找到禅院。”
国师随手一挥,屋外的时空仿佛冻结了一半,大片大片的雪花滞在半空。
杨策见着这宛如神迹的一幕,无比神往,他激动不已的说道:“恭喜国师更上一层楼。”
国师不为所动:“现在也只能指望许诺随机应变了,希望他别让我失望。”
“区区一个连经略,不足挂齿。”
杨策满脸堆笑,这点头哈腰的样子,哪有一丝一毫禁军统领该有的风度。
“你以为症结在连经略吗?”
“饭桶,”国师斜了杨策一眼,忽然甩了他一巴掌,“若不是你被连经略抓住马脚,我又何止于如此被动。”
杨策的身体横飞出去,他翻了翻身子,却不敢起来,只跪在地上。
“杨策,你当了禁军统领有五年了吧?”
国师声音缥缈,宛如仙人。
“是,全凭国师抬爱。”
“你也累了,该休息休息,把机会让给其他人。”
……
……
太子府,太子刚和太子妃完成一场心贴心的交流。
“禅院?”
太子没纠结燕王那一通眼花缭乱的操作,反而对禅院提起了兴趣。
满面潮红的太子妃胜似一本百科全书,各种引经据典,将禅院的由来娓娓道来。
“真聪明。”
太子熟读全书,对这些历史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也不开口打断,只宠溺的看着炫耀的太子妃。
“不知道我那弟弟,能给国师那条老狗带来多少惊喜。”
太子嗤笑道。
“至少带给我蛮多惊喜的。”
太子妃一语双关,而且证据显著。
聊天完毕,他们继续心贴心的交流。
……
……
京城,一处宽敞的屠宰场。
武侯父子正开怀畅饮。
“山雨欲来风满楼。”
申屠放下就杯,兀自感慨。
“怕什么?”武侯爽朗一笑,无比自信的说,“天还塌不下来。”
申屠想了想,深以为然。这么多年以来,就好像没任何困难能挡住武侯,想必未来也一样。
“对了,过些日子,我打算收个弟子。”
“好事呀,义父,也该有个人来继承你的刀法了,”申屠眉开眼笑,“该不会是我监察司那个小判官吧?”
“当然不是。”
武侯笑着摇摇头。
申屠不解反问:“那义父上次让我们去救他?我还以为义父对他很赏识,有了收徒的打算。”
“我不过是欣赏他做的事罢了,”武侯轻叹一声,“连经略苦了这么多年,也该有几个人为他出头了。”
“燕王,余崖,李清秋,那一夜,都是有胆识的人,甚好。”
申屠撇撇嘴:“让我意外的还是墨客,没想到他也是个性情中人。”
“要不是连经略当年出手相救,墨客早已经死在麻匪刀下。”
武侯随口一嘴,却是一件鲜有人知的往事。
……
……
公主府。
晋律严禁皇室成员修行,违者杀无赦。而旬阳公主另辟蹊径,改练拳脚功夫,单这一点,足可见其性格,这绝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公主,燕王一行人去了禅院。”
一个小婢女毕恭毕敬的说道。
“禅院?”
“是前朝的释教圣地吗?”
“殿下一语中的!”
那人奉承一句。
“为什么会去禅院?”
“算了,不管了,”她有些无赖的说道,“反正会有人比我信息快,我们等着就是了。”
……
……
整座京城,上的了台面的人都在关注着二皇子一行人的行动,无非是或早或晚得到消息。
有人心怀鬼胎,有人正大光明,有人浑水摸鱼。
唯一一个因此头疼的人,是当朝丞相欧阳。
欧阳此时正和文候对弈,他执白,文候执黑。
“黑云压城城欲摧。”
欧阳随手落下一字,苦笑着说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女,”文候面无表情,“丞相着相了。”
“侯爷不妨指条明路。”
“是不是明路,得走上去才能知道,若是停步不前,又怎知道前路是明是暗?”
“那就请侯爷指条回头路。”
“小孩子才有回头路可走,”文候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挤做一团,活像一张揉破的废纸,“一把年纪的人,没有回头路。丞相要慎重。”
欧阳上次听到这种话还是在上次。
欧阳看着眼前这个三朝谜语人,心里突然有一阵感慨:说了跟没说一样,怪不得官能做这么大。
他打趣道:“候爷应该很受街头老太太喜欢吧。”
“丞相何出此言?”
“打得一手好太极。”
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