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一轮旭日高高悬挂在天边,林中枝头,百鸟吟唱,仿佛在迎接这全新的一日。
原本幽静的寺庙,此时忽然喧闹了起来。
那三名受害女子下山之后,叫来了不少的村民,而经过大半夜的休整,卢湛也恢复了部分力气。
虽然浑身还是有些疼痛,不过好在能够忍受,只要不做剧烈的运动,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他们在寺庙里搜索了一番,搜出了一箱子金银珠宝,整体价值不会少于上千两,全是赃物。
吴登科的尸体,在寺庙后山的一处阴沟里挖了出来,与之一起的还有数十名僧人,死状极惨,而且都已经开始腐烂。
看到这一幕,就连一向朴实的村民们也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将这伙土匪抽筋拔骨。
卢湛吐了一肚子酸水,待适应下来之后,亲掏腰包,拜托村民们将吴登科的尸体好生收殓,准备一同送回沅南县城,交给他的家人安葬。
他难以想像,当老人看到儿子的尸首之后,白发人送黑发人,那该会是何等凄惨的场景。
临近午时,卢湛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他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男人,在这一刻竟会显得如此亲切。
“让开让开,江捕头来了!”
几名身着皂红色公服,腰胯横刀的捕快拨开人群,井然有序的来到院子当中。
村民们在得知了土匪的事情之后,当即就派人进城报了官,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被绑在树上的七名流寇,尽皆醒转,不过个个都是鼻青脸肿的,因为在他们到来之前,周围有不少村民对其拳打脚踢,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为首的捕头名唤江怀正,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一张四方脸正气凛然,此时迈步上前验看。
“哼!一群宵小之辈,也敢在我沅南县犯案,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来人,全都给我带回去,听候发落。”
望了望这伙流寇,江怀正面色阴沉的斥道。
身后一众捕快当即依令行事,接收押解。
“行了行了,村里的里正留下,随我们前往县衙录供取证,其余的都回去吧,该干嘛干嘛,这里就放心交给我们了。”
在几位捕快的催促劝导之下,周围一众村民逐渐散开,只是叫好声络绎不绝。
他们对于山贼土匪,向来是深恶痛绝。
“湛哥儿,没事吧!”
江捕头一早就发现了人群中的卢湛,处理完公事之后,此刻径直来到他的面前,出言询问。
“没事!没事才怪呢,你看看我这一身的伤,这群流寇真是太可恨了。”
卢湛挽起袖子,一脸义愤填膺的说道。
他的手臂及拳头之上,都残留有不少淤青红肿,这是被吴登科附身后打流寇时所造成的,说起来这吴登科也太不知道爱惜他的身体了,真当他是铁打的,不过眼下倒是成为了他的借口。
想他一介书生,独斗土匪是有人看在眼里的,这个造不了假,不过个中原因倒是可以找理由解释,但若不受点伤,却是说不过去。
江捕头打眼仔细瞧了瞧,轻松一笑。
“得了得了!只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人活着就好,你爹和你舅舅,可是很担心你呢!”
今日清晨,他爹接到了土匪送来的勒索书信之后,立时便心急如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好在他并不糊涂,当即就报了官,知县大人与他们商议过后,做了两手准备。
其一是他爹按照土匪的要求,筹备银两前往约定的地点,由知县大人亲自带人随同,看能不能将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匪一网打尽。
其二则是由他派人深入虎穴,前来搭救,若非如此,他们也没有这么快就赶到。
本来他们都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不曾想才刚刚抵达,便碰上了去报官的村民,当得知这帮流寇已经被制服,这才松了口气,匆匆赶来。
众公人依例处理了一番此间的后事,除了遭受土匪迫害的人家分发了些抚恤金,其余赃物尽数充公。
做完这些,他们找了辆马车,运起吴登科的尸体,押解着这一帮流寇,在江捕头的带领之下,朝着沅南县城进发。
大约下午申时,一行人抵达了沅南县城。
城门口,一名衣着华贵,满脸富态的胖子,带着一妻一妾,三位子女,站在那里翘首以盼。
而在他的旁边,身着官服的知县大人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他们都是一早接到消息,说土匪已经被制服了,这才打消了原来的计划,从而改为在此相迎。
“湛儿,湛儿,我滴儿啊!你可吓死爹了。”
中年胖子远远望见卢湛,迈开脚步便迎了过来,只是由于身材吨位原因,跑起路来左摇右摆的,活像一只大公鸭子。
“孩子,你怎么样?这帮天杀的土匪有没有虐待你,让爹看看有没有受伤!”
卢有财满脸关怀的神情,在他身上仔细检查起来。
“……爹!呃……谢谢爹关心,我没事,都是些小伤,无大碍的!”
虽然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声爹叫出来,依然显得有些生疏。
不过常言道:既来之,则安之!他想他也回不去了,倒不如尽快认清现实。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这个胖子就是他的父亲,不管怎么样,终归还是要接受的。
“唉!都肿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这帮杀千刀的,敢欺负我儿子,我非得让你舅舅砍了他们的脑袋,为你出气不可!”
卢有财狠狠瞪了那帮土匪一眼,忿忿不平的说道。
此情此景,在旁人眼中看来,可真是父慈子孝,令人羡慕。
一旁那几名被五花大绑的流寇闻言,满目凶恶的望了过来,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自己心里没点数?
只可惜如今的他们,也没有机会再去辩解,被一众捕快押解着入城,知县大人下令之后,直接关进了大牢。
不出意外,等待他们的,将是刑场上的鬼头大刀。
卢湛跟随父亲来到城门口,脑海中存留的记忆,让他对眼前的众人都有印象。
“二娘三娘,舅舅,湛儿让你们担心了。”
卢湛面朝他们,拱手行以儒生礼节。
两名年轻女子面含笑容,微微点了点头。
“平安回来就好!”
知县大人打量了他两眼,双手负于身后。
“此次乡试,可是又没中?”
开口第一句话,不是关心的他安危之类的,反倒是询问他乡试的事情。
“湛儿无用,又让舅舅失望了。”
卢湛低下了头,故作惭愧之状。
“唉!罢了,你这次死里逃生,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下次努努力,相信一定可以高中的!”
卢湛闻言,只是点头回应,并不说话。
据他所知,他舅舅当年可是连考了五次,这才榜上有名,而且还是属于比较靠后的名次,之后被委派到沅南县,做了个七品知县。
世人只知文人相轻,却不知文人之间亦会惺惺相惜,更何况是一家人,他舅舅自然希望他能够一举高中,光耀门楣。
“先进城吧!你爹已经安排了酒席,为你压惊!至于那帮流寇,舅舅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