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已经到了二更天,卢府之内灯火通明。
正堂,宽敞的圆桌上摆满了菜肴,一家人围桌而坐,只是谁都没有动筷子,也没有人言语。
一旁,三娘林氏仍在低低抽泣。
自从得知小女儿出事之后,卢老爷直接扔下一桩上千两银子的交易不管,匆匆便赶了回来。
到家之后,了解了情况,也是满心愤怒。
为此他专程跑到县衙,询问进展,可是事发至此不过半天的工夫,又哪里会有什么线索?
虽然心中焦急,但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怎么?都不饿是吧?也罢!爱吃不吃,随你们的便。”
卢有财面色铁青,说完之后,便自己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老爷,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吃饭?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囡囡么?再怎么说,她也是你亲女儿啊!”
正妻李氏有些看不过去,在旁边出言说道。
她原本就心善贤惠,深知作为女人的苦,虽然林氏只是老爷的妾室,地位低下,可只要她不犯什么太大的过错,还是很乐意接受的。
两人平日的关系亦是情同姐妹,互相多有照拂,她的女儿,也向来是视如己出。
“这些我当然知道,囡囡失踪了,你以为我这个做爹的就真的那么冷血无情?我心里比你们都急,可这又有什么用?办案是衙门的事,你我干着急也于事无补,倒不如省省力气,另想办法。”
他这一番话,驳得妻子哑口无言,妾室在一旁只是抽泣,并不敢多嘴,心中却是无限悲痛。
以往吃饭的时候,囡囡总会坐在她身边,她不敢夹的菜,囡囡会帮她夹,懂事得让人心疼。
按照规矩,妾室一般是没有资格上桌吃饭的,哪怕生病不舒服,也要站在一旁伺候,若非碰上个好姐姐、有个好相公,她的命运不会比其他大户人家的妾室好上多少。
“爹说的对,不管怎么样,饭总归还得吃,大家也都累了一天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来!二娘三娘,都动筷吧!就算你们不吃,也别饿着二弟三弟呀!”
卢湛说着,给两位弟弟的碗中夹了些菜。
二弟卢德,今年八岁,身材体型与他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年纪轻轻便膘肥体壮。
三弟卢正,今年六岁,倒是像二娘多一些。
“明天我把告示改一改,加大悬赏力度,争取发动城里的百姓一起去寻找囡囡,毕竟人多力量大,动员大伙帮忙,总比咱们大海捞针要强的多!”
卢有财跟着点了点头,同时答话道。
“尽管去做,钱不是问题!”
所谓财可通神,有钱能使鬼推磨,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卢湛一早便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
……
咚咚咚!
“大少爷,大少爷?老爷有急事找你!”
次日一早,一阵敲门声将卢湛从睡梦中惊醒,他迅速下榻,穿好衣物,打开了房门。
“来福!可是小妹有消息了?”
卢湛打量着他,随口一猜。
“咦?少爷,你真神了!刚刚衙门里来人传报,说是已经抓住了六婶一家,老爷正找你一同前往呢!”
来福一脸惊讶的表情,仿佛没有料到他一语中的。
其实这事并不难猜到,府中近日只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他爹匆匆忙忙的派人前来叫他,大概率就是因为案件有了进展。
“行!我知道了。”
卢湛简单的洗漱一番,随即来到了正堂。
堂内,站着一名公差,他爹以及二娘三娘都在,卢湛上前见罢了礼,开口询问事情的原委。
原来今日三更时分,六婶一家三口想要趁夜翻墙出城,恰好被巡视的差役发现,当场将她们擒获,目前已经收监。
知县大人即将准备升堂审问,又由于此案与他们有着莫大的关联,所以才让人前来传唤。
弄明白之后,父子俩人毫不犹豫,当即随同公差前往县衙。
他二娘虽然也哀求着要去一同前去,不过却被他爹一口回绝了,公堂之上,妇道人家多有不便,再加上她刚丢了女儿,万一在公堂上面发起疯来,失的可就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脸面。
来到县衙,父子俩人受邀作为苦主旁听,同时也要在知县大人发问之际,提供相应的证词。
卢湛有秀才功名在身,可以见官不跪,因此只是站在一旁,但他爹却不行,虽然他是知县大人的姐夫,可公堂之上无亲朋,皆是一视同仁。
此时已经升堂开审,王廉高高端坐在公堂上首,身着绿领袍,头戴乌纱帽,不怒自威。
六婶一家三口跪在堂下右侧,战战兢兢,根本不敢抬头,仿佛极为畏惧。
门外,围观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啪!”
惊堂木一响,六婶当即被吓了个激灵。
“屈秦氏,身为卢家幼女乳娘,不思尽职感恩,反倒悖主求荣,简直目无王法!你是如何掳走了卢家四小姐,还不给本县从实招来!”
六婶丈夫姓屈,本家姓秦,年过三旬,二人育有一子,原也是贫苦人家,为了生活,这才到卢家做乳娘,担负着照顾四小姐的重任。
此刻六婶脸色发白,朝着王廉不断磕头。
“大人冤枉啊!民妇并未拐卖四小姐,只是因为不慎走丢了四小姐,害怕主家的责罚,所以这才携家带口,想要出城逃离。民妇所言句句属实,实在是不关民妇的事啊!求大人明察。”
他们一家都是老实巴交的寻常百姓,这公堂半辈子没来过,如今在知县大人强悍的威慑之下,便连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吓得浑身颤抖。
“哼!既然你说你是无辜的,有何凭证?公堂之上欺瞒本县,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大人冤枉,冤枉啊!民妇真的是冤枉的!”
“还敢嘴硬!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不会说实话的,来人,大刑伺候。”
王廉面色阴沉,说着便让人拿来夹棍。
公堂之上,用刑是家常便饭,因为总有些疑犯心存侥幸,一场刑罚下来,没几个能受得了,也正因此,衙门才有这么高的震慑性。
这是王廉一向的断案手法,虽不知他是从哪儿学来的,但却甚为奏效,不同于其他官员的是,他只会在首次开堂审讯时用刑,出其不意,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称之为“杀威挫气”。
既给予警示作用,同时也能让疑犯摸不着他断案的套路,对付一般的刁民无赖,可谓屡试不爽。
倘若用过刑后,疑犯仍然是维持原述,这就需要着重考虑,收集证据,择日另审,并且在此之后,疑犯受审也会老实不少。
如果真是心里有鬼,一轮重刑下来,基本上就全都招了,纵然还敢有所欺瞒,待到罪证确凿,二罪并罚,便更是凄惨。
一听要上刑伺候,六婶直接瘫倒在公堂之上,口中只是颤抖的说着“冤枉”,手足无措。
“舅……大人,且慢动刑,可否让在下先问她几个问题?”
便在此时,一旁的卢湛忽然站了出来,开口请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