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之日转眼便到了，在低语疯人院中。

早上，老陈是被吵醒的，低语疯人院不知多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大大小小的神职人员开始对院子进行打理，搭建了舞台、准备了小吃、布置好了灯彩和标语，俨然一副喜庆的模样。

戴琳昨晚练古筝练到了半夜。

老陈为了不辜负弦的特殊材质，老陈就教了她一首传统的琵琶曲《十面埋伏》，作为在晚上表演的曲目；管家稻草人从失控人员中筛选出了两个幸运儿，由他们充当舞者和歌手；至于表演，乐队已经提前排练过了。

老陈也曾问过苍雾关于迷失之日的事情，从对方那里，他更加清楚的了解了这个节日；在每年的迷失之日，迷失教会都会在低语疯人院准备聚会，人群载歌载舞，共度佳节。

这似乎没什么特殊的，甚至有些俗套，可问题就在这里，迷失教会他们是超凡者，超凡者为什么还要选用如此普遍的过节方式。

面对老陈的疑问，苍雾反问：“你认为超凡能带来什么？”

老陈立刻蹦出了几个答案：“强大、长寿……”

可很明显，这些不是苍雾想说的：“这个世界，超凡并不能带来长寿，甚至超凡者的平均年龄只有三十；至于强大吗？人终究是会老去的，一时强大有什么用。”

“所以超凡能带来什么？”老陈追问。

苍雾笑了笑：“‘灰雾’的答案是，改变。”

这回答有些出乎意料。

根据迷失教会的教义，加入教会，只是成为信众的一种方式，神明“灰雾”的特性是变化与改变，所以，超凡者只是这迷雾中的一份子，而其本质，还是一个普通人。

在七神的信仰组织之中，只有迷失教会和世俗搞得最近，而且几乎与世俗权力平级，没有利用超凡的力量，力压世俗势力。

同时，在此基础上，教会中各式各样的知识，也会在某种程度上转变为民用，加深对于世界的改变。

比起平常且寻求变化的“灰雾”，其他的神明可没这么好说话。

圣权学派信仰的“神”，形式上是****，实际上学派的权力高于执政党，命运是“神”所注定的，这是恩赐，无论是苦难还是幸运，人们都需要虔诚的祈祷。

与希恩共和国隔海相望的苏尔帝国。

隐士会避世不出，寻常人难以窥测信仰；规会和矩会把持帝国的朝政，虽然他们都信奉“祈者”，可自身内部却存在很大的争端；

其他的几位也大多都是如此：信仰“星辰”的四党；信仰“契约”的不朽学派；信仰“真理”的真理教会……

“灰雾”是不同的。

迷失之日，是迷失学派的重要节日，也是通过这个节日，利用共同的欢庆建立共同感情的纽带，寻常人家和这些超凡者一同在迷雾中共舞，慰问疯狂之人，安抚仅存的理智。

这就是“灰雾”的意义。

明白了这个节日的含义，老陈似乎有了些兴致，在屋子里完成了洗漱，收拾好了身上的衣服，匆匆忙忙跑下了楼。

在院子里，即便还是白日，还没到庆典开始的时候，院子里的彩灯已经点亮了。

雾气笼罩四周，光线朦胧不清，空气中的水气反射了灯盏的颜色，周围瞬间就像个五光十色的气泡。

迷失教会的工作大多数还是很忙的，只有目前无所事事的人会提前过来，比如老约翰，随行的还有麦席森。

参与迷失之日是侍者部门布置下来的任务，并不是什么有事之类的借口可以随便打发的。

老约翰先是找到了老陈：“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三两天，你就可以搬回去了。”他从兜里拿出了一个信封，信封里装了一张“好兄弟”商业贷款银行的支票，“这是房屋补偿费，之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你可以在雾都重新开一家书店。”

这教会挺大方的。

老陈笑着点了点头，手里收起了这东西。

之后，老约翰和老陈告别，麦席森也跟在他身后，两个人明显是有目的性的，这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他们去哪儿了？”

老陈问向了苍雾，这是对方的地盘，诸多信息对方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苍雾经历这种情况显然不是第一次了：“估计是去找管家稻草人，你知道的在人多的地方，管家稻草人要尽量回避视线！”

稻草人要是现在出现在院子里，估计一天都会被定在那儿。

老约翰和稻草人很熟，但年轻人又和对方有什么关系……

老陈还在瞎七八猜，苍雾提前给出了答案：“管家稻草人曾经是A级医者，他是约翰·史塔克的上司，麦席森·道尔是约翰的徒弟……那时候，低语疯人院还有不少活人监管，这部分工作，由当初的哭者进行负责。”

原来稻草人管家曾经是老约翰和麦席森的上司，这点老陈倒是不知道的：“你了解过详情？”

苍雾的语气肯定，即便那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不过它依旧没有遗忘：“稻草人他们三人都曾经在疯人院接受过治疗，老约翰、麦席森治疗成功了，从他们身上溢散的污染中，我了解到了这任务的始末。”

“详细的讲讲？”老陈手中闲的没事。

苍雾没有卖关子：“我并不知道所有细节，只是知道，这件事情和圣权学派脱不了干系。”它整理了下自己的言词：“具体来说，任务并不只是他们三人，而是整个小队。小队二十二人，偷偷前往了圣权学派的梵城，执行某一项任务，任务是为了偷到梵城的A级禁忌物：《命运史书》，起初他们得手了，带着《命运史书》返回了雾都。

但很可惜，他们没有抑制命运的污染。A级禁忌物：《命运史书》根据命运既定的结果，稀奇古怪地返回了梵城，而这个偷窃小分队，十九死三伤。”

老陈似乎明白了这三人的关系，稻草人、麦席森、老约翰，就是这三位伤者，至于其他医者成员，无一幸免。

苍雾补充了老陈的猜想：“在这三位伤者的治疗过程中，麦席森最为年轻，负责的工作最少，遭到的污染也最小，所以没有遭受什么影响，只是调离了战斗岗，跑去侍者部门做研发了；稻草人作为队长，A级超凡者，教会没能挽救其生命形态，变成了禁忌物；至于老约翰……”

它笑出了声。

“这家伙当时在队伍里的人缘最好，幸运的活了下来，那十九个人的污染汇聚到他的脸上，形成了特定的专属禁忌物，A级禁忌物——无面人。”苍雾是很少发笑的：“我阅读了这份记忆，记忆中满含了愧疚，按照过往的经验，嘿嘿，这记忆是假的，估计是有什么地方并不是这样的。”

老陈深吸了口气，故事讲的不错，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圣权学派这个东西，规定了所谓的命运，那命运就无法改变了，这可太赖皮了！

……

入夜，五光十色的彩灯充盈了空缺的场地，舞台在院子里搭好了，台下坐满了人：工党目前的领袖、联合政府的大法官、雾都迷失教会各个部门的主教……这些人面前放了个牌子，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前排。

这个世界，文艺作品并没有那么丰富，按照往年的惯例，经常是舞蹈，翻来覆去地跳，说好听点这个叫保留传统；说难听点这个叫不思进取。

可即便是如此枯燥的节目，台下的人依旧没有打瞌睡，至少第一排的没有。

对于各个部门的主教来说，观看节目是教义的一部分，无关乎节目的好坏，前来观看仅仅是为了代表虔诚；至于世俗的领袖，这些家伙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在这疯人院里面，他们本来就是下位者，若是此刻再表现出些许不敬，怕不是要被狂信徒们点把火烧了。

于是，一成不变的节目、机械的喝彩声，在欢歌笑语中洋溢周遭，至少表面上是其乐融融的。

然后就轮到低语乐队登场了。

戴琳是第一次站上舞台，这些平日难得一见的大人物就在舞台下面看着。她手心冒汗，有了些许紧张；其他人也没有好哪去，歌手的脚居然开始了发抖。

唯一好些的是管家稻草人，这家伙有幕布遮掩，情况没有那么严重。

低语乐队第一次可不能出师不利。

众人的紧张持续了一分钟，直到一声清脆的报幕。

“杀机四伏、危难丛生，这个疯狂的世界就在我们的面前；是我们驱散它们，获得暂存理智和人性，还是它们彻底将我们吞没，让我们在其中迷失。当灰雾降临之时，你我的抉择，都会影响这个世界的走向。

接下来，请收听古筝演奏曲目《十面埋伏》。”

这场演出是没话筒的，老陈站在舞台幕后，自然是看到了这三个小菜鸟的紧张，为了改变这尴尬的状态，他即兴来了段报幕。

台下之人没有在意这曲目，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舞台后，他们知道，声音就来自那里！

“灰雾在上！”哭者部门的大主教受到了这报幕的感召。

其他人纷纷沉湎。

“灰雾在上！”

“灰雾在上！”

在舞台上的三人也重复这句台词之后，刚才的紧张彻底消失了。

“当！”

古筝弦发出了第一声响；

“咚！”

鼓面震动，大幕拉开；

血手套压在人体经络而编织的弦上，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将所有的听众淹没，他们听见了嚎哭、嘶喊、厮杀，周围的低语混沌不清，迷雾翻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涌了出来。

列营、吹打、点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