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也背着老人的灵体在街上健步如飞，身后跟着同样跑得飞快的金毛。

一道气息如狗皮膏药一样黏在屁股后，穷追不舍。

老人平沼春马身上的咒力已经被拔除，现已恢复正常，就是灵体有些涣散，恐怕留在世上的时间不多了。

“好快！”

户津石美盯着前方的黑点，瞳孔微缩。

她已经用尽全力在追赶了，却始终没有拉近距离，反倒是被对方有点甩开的架势。

“跑什么…我又不是吃人的怪物，就是打个招呼而已。”稍许，户津石美看着青年带灵体拐入了一片居住区，停下了脚步。

这种地方，道路错综复杂很适合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

话虽如此，她可不打算放过武田也。

她对这个青年起了一丝兴趣。

说着，将一根银针猛地扎入自己脖颈。

一息间，她脸部包括四肢暴起青筋，腰身微微下沉，精神高度集中。

再次拔足狂奔时，速度比之刚才简直翻了数倍。

嗖—

穿行的身影，甚至发出了气爆的破空声。

“甩掉了？”

另一头，武田也步入一条小路，回头望向路口，心头轻松不少。

“年轻人…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麻烦？”背上，老人叹息道。

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也记得自己意识被咒力感染后的所作所为。

“对不起。”

“没事的。”

武田也感到了他的自责。

灵体若是由于某种执念长时间滞留，就会被无形中的负能量感染，从而演变成咒灵。

这是不可抗的因素。

寻常生物的意志，很难抵挡这种黑化的侵蚀。

负能量无孔不入，会将自身情绪的弊端无限放大，直至失去自我。

脚边，大金毛伸出舌头，摇起尾巴，同样喘着粗气…

这个毛孩子倒是没有变成咒灵，很单纯。

世俗间的负面愿力，就好似病毒，会寄宿在灵体之上…灵体相当于是媒介，但也有一些灵体不是生物魂魄所化，更加纯粹，就是人世间的‘恶’滋生出来的。

呼！

说着，一股风力荡漾开来，一道黑影落在了左手边的墙头，半蹲着身子。

正是那个女人。

武田也面容一僵。

“腿脚不错…但还是被我追上了。”户津石美有些得意的露出了笑容。

“……”

“你把他的咒力剥离掉了？”见老人的样子，女人一愣，神色古怪：“这人是你亲戚？”

“不是。”

武田也摇了摇头。

“那就有趣了…以你的实力没必要做这种鸡毛蒜皮的琐事吧？连这种等级的咒灵也管？”

在户津石美看来，武田也完全拥有瞬秒这个咒灵的实力，偏偏对方没有消除灵体，反而费力不讨好的将咒力拔除了，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就算是将咒力去除干净，他的灵体最终也会消失…除非是有神灵点化，否则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从他抗拒不了咒力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希望…”女人提醒道。

她看得出来，眼前的大男孩似乎有救老人的意思。

但对方不可能不清楚这是无用功。

“还有一点，就算短暂恢复了正常，因为被咒力同化过，如果放任他不管，会有更大的概率产生灵变，而且潜在的危险也会更大…届时，他本身的意志会彻底消散，成为某种非人的灾害。”

“所以呢…他必须驱除。”

“我指的是抹杀掉。”

户津石美说着，从墙上轻飘飘的跳落在地，走了过来。

“年轻人，把我放下来吧…她说的没错，我要为自己的行为赎罪。”平沼春马拍了拍武田也的肩膀，安慰道。

“汪汪！”

金毛对近处的女人叫着。

“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武田也苦笑一声。

“可以，但你要……”

户津石美似乎知道他会这么说，刚张嘴要提出自己的要求时。

突然，面前的青年和两道灵体在视野中逐渐模糊成一滩阴影，再定晴一看，影子已经与夜幕融为一体，就这么眼睁睁的离奇消失了。

女人一惊，第一时间看向了自己脚下踩着的地面。

无形之中，她中招了！

附近的地面残留有淡淡的法力波动。

“这是什么术式？”

疑惑了一句后，她脸上表现出一股嗔怒。

有一种被戏耍的羞辱感。

“想跑？做梦！今天不抓住你，我户津石美就不混了！”

言毕，从衣服里掏出一块特制的香根，用打火机点燃后，一缕白烟飘起，聚而不散。

仿佛一条白线，延伸至某个方位。

女人见状，当即遁走。

……

另一头，武田也带着老人来到了一处湖边密林，站在一处山坡上。

“我给你带来了一个东西。”武田也将老人放下，掏出了那张老旧的寸照。

上面是平沼春马小时候，抱着自己养得那条狗，一脸笑容的情景。

只是很可惜，老人看不到。

“它叫将军，是我父母在我十二岁的时候，送我的生日礼物…它对我来说，就像是兄弟。”老人用手指摸挲着照片，浑浊的眼球犹如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不知不觉泛起了泪光。

“那时…还没有所谓的导盲犬，你能想象一个瞎子，别人眼里的残疾，在那个时代，会遭受多大的恶意吗？就算是父母一直有意的保护我，但也没办法让我彻底与外界隔离。而它的出现，就仿佛黑暗中的一道曙光…拯救了我。虽然在外人眼里，它就是一只宠物，但它却是我的亲人。我悲伤的时候，它会安慰我，高兴的时候，它会和我一起玩耍…”

“你养过狗吗？”

老人忽然对武田也笑问道。

“没有。”

“它们真的很通人性，比人要单纯，在它们眼里，你就是它们的全世界。”

“我和将军经常会睡一个被窝，每次都会将被子沾满狗毛，因此遭到父母的责备…还有，在天冷的时候，它的身体真的很暖和，比火炉还要热。有它在，每次入睡前，我的被窝里都很热乎…”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摸着金毛。

狗狗则伸出舌头，舔舐着他的脸颊。

“那种感觉，应该很好。”武田也见状，附声道。

他就像是一个晚辈，静静在听着长者絮叨的言辞。

“十二月九号，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将军停止了呼吸，我抱着它的尸体和它说了很多话，我一直在哭，停不下来的哭…父亲想要将它埋进土里，我却不让。我看不见它的长相，只能通过家人的描述，和自己指尖的触感，来在脑中遐想…它下葬的那一天，我从未有那么一刻，无比期盼自己是个正常人，没有眼疾，能好好看一看它的模样…“

一滴滴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你的家人不止将军一个。”

武田也望着金毛，说道。

虽是如此，从老人的笔记上得知，有了正经的导盲犬机构后，包括这只金毛在内，一共有三条狗狗成了他的‘眼睛’。

但恐怕在其心中，都无法和将军相比。

那是有点不一样的情感。

“是啊。”

平沼春马回过神来，擦了擦脸，“年轻人，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该走了。“

他要去寻找刚才那个女人，去忏悔，去赎罪。

他不想给武田也添麻烦。

他知道，后者一直在跟着，就在附近。

“用我的眼睛吧…看看它，看看这张照片上的将军。“

老人刚转身，背后响起了武田也的声音。

瞅着平沼春马动容的神态，武田也笑容灿烂：“我有办法让你看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