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角兽的头骨......”
西奥多·杜卡斯双手捧起头骨后逐渐发出温热的荧光,待到上面的黑线条纹彻底消除后,随手将它放置在桌角,就像是一件平平无奇的装饰。
队长,你这样放在桌头真的很让推门而入的人掉SAN......
伯德默默在心中抗议一下,将目光转向一旁汇报情况的塞伦茨和艾格娅。
“现场和尸体都被处理过,这根头发在卧室的搪瓷杯中发现,应该是凶手不经意掉落的。”末了塞伦茨想起自己忘了些细节,手掌摊开朝向伯德道:
“幸亏伯德在搜寻卧室时发现了这个。”
艾格娅则将一叠文件递到了西奥多面前,补充道:“凶手目前确认为小维克多,警局已经将他的相片送到,这是他的家庭背景和人际关系报道。”
西奥多粗略地翻了翻,之后上身前倾,双手抵住下巴,沉声问道:“你们觉得小维克多出于什么目的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艾格娅涂着绯红眼影的天蓝色双眸眨了眨,有点迟疑道:“据老维克多的邻居说,死者和小维克多的关系并不融洽,时而亲密时而争吵......”
“你们觉得呢?”
西奥多听完后,反问起伯德和塞伦茨。
问题?这不明摆着吗,家庭矛盾激化成社会问题,伯德有些狐疑。
老维克多三十岁孤身一人带着还在吃奶的孩子来到尼西亚,加上工作原因,能想象小维克多童年有多么悲惨。
木棍、皮带是肯定少不了的,报纸上甚至报道,部分家长会将六、七岁的孩子提前送入手工作坊,虽然童工没有工资但起码不会消耗家里。
至于以后的日子,谁又能管得到呢?
伯德边思考,边偷偷观察起西奥多·杜卡斯,发现队长重新聚焦起那颗孽角兽头骨,表情平静但沉重。
孽角兽头骨、老维克多、父子关系紧张、凶手很可能是他儿子、残忍恶心的现场......
他迅速将这次事件中的关键词摘出,联想起之间的联系,这是他在很多刑侦小说里看过的技巧,在日常学习工作中也很适用。
很快他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孽角兽头骨这个词汇实在太突兀了,如果将其拿掉,整个事件并没有什么改变,变成一起单纯的变态杀人案。
那么整起案件中,这个孽角兽头骨究有什么作用,是起因?过程?还是结果?
凶手用这颗头骨做了什么,又为什么没有带走。
伯德看向塞伦茨,希望能得到一定暗示,在收获对方鼓励性的目光后,他不确定地缓慢开口道:
“如果小维克多是凶手,那他一定接触或加入了邪教组织,通过秘术转化孽角兽......真是骇人听闻。我们可以通过他日常的生活轨迹一步步挖,肯定能找到线索。
“但我更倾向他不是凶手,一个肉畜厂的职业技工,每日勤勤恳恳上下班,从银行的调查看他有一笔不菲的存款,他的工友们说小维克多最近经常在酒桌上吹嘘要结婚了,自己和父亲存了很大一笔钱。
“而且邻居们也反复强调,维克多父子之间虽多有争吵,却非仇敌,小维克多可能会因口角一时冲动杀人,但现场的后续处理简直丧心病狂,令人作呕。”
“人性是复杂的。”艾格娅冷冷地反驳道。
西奥多往后一靠,双手交握起来,深棕色的眼眸静静凝视着伯德的眼睛。
他颇感兴趣的反问道:“你认为真正的凶手并非小维克多?”
其实我也不太肯定,刚刚也是凭着直觉顺口说下去而已......伯德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刚说完他便感觉自己这句话和放屁一样,这种时候明显说“自己有很大把握”更好点。反正自己还处于新手保护期,大胆点、自信点在工作初期很能加印象分。
西奥多微微颔首,没说好与坏,转回正题道:
“也许这根头发能给我们更多的信息,上面附着的怨念非常深,我需要借助一些东西。正好伯德可以看一看,超凡者的特殊能力,以及仪式魔法。”
啊......伯德愣了一下,随即兴奋起来,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正面观看超自然力量,和尤西庇在书中反复勾勒最基础,也是最实用的仪式魔法。
......
伯德惊讶地看着眼前铺着红绒地毯,墙壁上到处贴着火炬纹章的超大号房间,没想到‘警戒者’三层小楼下竟然藏着这么大一片空间。
他以为只有一截地道通向圣德琳娜教堂而已。
摸着雕刻满满神秘符号的圆桌,他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
“这种仪式桌是教会特产,上面刻画的符号均指向历代教会圣人,可以大幅度增强仪式魔法的效果,而且相当安全。”
说话间,他从随身的皮包中抽一卷羊皮纸,摊开在圆桌上,接着从胸前口袋拿出钢笔,先是勾勒出圆形,接着是一系列繁杂、神秘的弧线。
这么针对手残晚期患者的吗?徒手画圆我还真不行......伯德看了又看,实在不好开口说能不能用大型圆规代替。
待到西奥多停笔,伯德才发现圆环内的弧线交相连接,竟然隐约组成了人类的半身像。
精湛的画技!他由衷赞美。
魔法阵三要素,闭环、中心、相接,西奥多所画的魔法阵应该是最标准的答案了,哪怕他一个外行人都能看出魔法阵的中心是半身像模糊的脸部。
“这种类型的魔法都是通过魔法阵与灵界取得更为紧密的联系,普通人亦可使用,但他们没有接受过基因手术,自身的灵性即使通过正确的魔法阵增幅,也很难得到回应。”
西奥多边从皮包中拿出材料,边随口解释道:
“像我这样的‘祈愿师’,因为专精灵性与感知,相对的能从仪式魔法中得到更多的知识。而‘铁骑士’斯佩夏尔,则很难获得有用的信息,这是由每个人的改造途径所决定,不能强求。
“在举行类似魔法的时候,最好寻找一个安静、清洁的地方,以防止别人打扰或者让外界的突发情况干扰自己。最好采用神秘语言,我知道教会学校肯定教授过尤西庇秘言和圣奥古斯汀语,这是两种很安全的神秘语。”
伯德默默点头,牢牢记住队长所说得每一句话。
一根白色蜡烛压着头发被放在了半身像面部,风矢菊、洋甘菊、明焰花、葵花间隔均匀地被放在圆环四处,接着他将一片金箔放在半身像上空着的地方。
伯德不禁咂舌,这些花花草草倒能理解,但黄金......哪怕是金箔那也是黄金啊,女神这么穷的吗......
“尤西庇应该告诉过你居住于灵界之中,有对我们人类抱有深深恶意的存在。记住,除非你足够强大......不,永远不要试图沟通未知的、难以预料的存在,哪怕承诺充满诱惑。所以,只考虑女神、智慧之灵等正统神灵。
“当你在进行仪式魔法时,即使步骤、时间、地点、祈祷对象都没问题,一旦你觉得哪里不对要立刻!立刻!停止仪式,你可能被某些存在盯上,他可能没有恶意,也可能只是单纯无聊,但不要拿自己的命去赌。”
在语重心长的叮嘱完毕后,西奥多的右手里慢慢凝聚起一根闪着金光的羽毛笔。
他半弯身体,一笔一划极为认真地在金箔下方用特殊的圣奥古斯汀语书写道:
“信息。”
在完成这一切后,他侧身对伯德道:“好了,接下来注意看和听,在此期间我必须专注仪式魔法,不能为你进行详细讲解。”
伯德“嗯”了一声,迅速向后连退数步,仿佛回到了高数课,专注地死盯西奥多的一举一动,生怕漏过些环节。
西奥多的深棕色眼眸迅速变亮,周围顿时掀起一阵无形的风浪,以及难以言说的窒息感。
无形而蓬勃的光芒在他周围不断闪烁,他低声吟诵道:
“悬挂于帝国之上的焰阳;”
“人民与皇帝的永恒道标;”
“赞美您!审判者!”
“歌颂您!毁灭者!”
“您虔诚的信徒在此祷告,以风矢菊的宽容为名!以洋甘菊的慷慨为名!请告知我此人的具体信息。”
“您虔诚的信徒在此祷告,以明焰花的勇敢为名!以葵花的正义为名!请告知我此人的具体信息。”
......
西奥多睁开双眼,一个人形快速在眼前汇聚,面无表情、双眼空洞,宛如一个人偶。他的鼻梁高挺,下巴瘦长尖细,黑发黑瞳,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有一种独有的精明商人般尖酸刻薄。
并不是小维克多......
西奥多暗自叹了口气,整件事确实复杂起来了,老维克多身亡,小维克多失踪,而这第三者却毫无线索。
当他结束仪式魔法后,便看到一张正常相框大小的画像出现在半身像面部,栩栩如生甚至比照相机更加逼真。
与之相对的,是那片金箔和花草全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