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忽然飘出几缕难闻的腥臭味，还有明相日变得更加青白的面庞。

千夜面色愈发冷沉，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她的身周飘着数把飞刀，再不屑于自己上手去亲自杀他。

那会让她觉得脏了自己的手。

凛冽的杀意卷着寒峭的飞刀，牢牢锁住明相日周围的所有气机。

明相日满眼惊恐，求生本能让他完全不顾自己形象，哭嚎求饶。

“饶命啊女侠，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只是喝糊涂了，脑子不清醒了，就说了些不过脑的蠢话，万万没有要针对您的意思啊！”

他此刻的模样实在是不堪入目，冷汗、眼泪、鼻涕交织成一团，还有那发黄发臭的下|身。

齐淼淼不想看他，也完全不想理他，可她又必须想办法救他。

谁叫她偏偏和这种人是队友呢？偏偏他还是他们明道国的太子爷呢？

她的手指似是适应了，又或许是千夜放松了对其他空间的紧箍，让她终于得以喘息。

她勾动手指，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刻有青色长剑的符箓，将其捏碎。

这是天梁剑宗弟子的紧急传讯符，但最多也只能定位于仙武大陆。

所幸，她就是在仙武大陆领地内，此地，距离天梁剑宗……也并不算远。

千夜察觉到了她的行为，并不理会。

她冷漠地看着明相日，听着他荒唐滑稽的狡辩求饶。

她的脑中闪过许多暴戾的念头，还有曾经于破军府的生死擂台上，所见的那些虐杀画面。

她不自知地勾了勾唇，悬在身周的飞刀便四面八方地朝着明相日身上削去。

天府酒楼的几位元婴修士再不犹豫，同时出手，各式各样的神通法术伴着几声大喝一起袭上千夜的飞刀。

“住手！”

“妖孽受死！”

“妖孽尔敢！”

齐淼淼听得这几声喊，先是一喜，可她喜悦的神情还没维持一秒，就僵在了脸上。

一道雪白的龙形虚影突兀地出现在了千夜身后，不屑地一甩龙尾，便凭空掀起阵阵海浪，将那袭上来的所有神通全都扇了回去。

“妖孽？哈哈，论起所作所为，到底谁才是妖孽？”

那道龙形虚影仰天长鸣，替千夜将她的心中言给喊了出来。

状如蛇，首如虎，声如牛鸣。

这是……蛟龙！

十凶之首，十凶，可全都是他们剑宗弟子历练中必须斩杀的对象。

齐淼淼心下骇然，虽说每斩杀一位排得上号的凶兽，能为她在宗门内获得更多的积分，就算不换积分，凶兽体内的材料全都是大补之物，即使是化作流光，掉落的材料只会更加珍惜罕见！

可问题是……

以她现在的实力，以刚才出手的那些前辈们的实力。

根本不可能打得过生来就是魔婴境的蛟龙啊！

蛟龙将那几个元婴修士的神通尽数挡了回去，千夜的飞刀自然畅行无阻地全都刺进了明相日身上。

先是扎进他的腹部，而后又毫不留情地沿着他的脊背，深浅不一地刻下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而他，只能像个待宰的羔羊一般，任凭宰割，根本反抗不得。

“啊——”

明相日痛苦地大叫，极致的痛苦下，也叫他想起了另一条解脱之路——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可是还有五条命在身上啊！

她不明白千夜为何这么恨他，又或者这些可恶的魔修都是如此，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那些飞刀，全都携着浓郁的血煞之气，扎到他身上，可不仅仅是疼痛那般简单。

她望着千夜血红的双眼，寒霜的面庞，与她背后那邪气四溢的蛟龙。

“是大夏人，就给个痛快。”他压下心头无端的心悸，恶狠狠地骂道。

他此话一落，顿时，起码有六把飞刀，一半一半地，分别抵在了他的咽喉与心脏处。

明相日吓得浑身发软。

他说得好听，可千夜此副模样，此等凌虐之态，他如何能不畏惧？

他忙闭上眼，想起帕奥的惨状，趁着千夜难得停下来的间隙，又匆匆放话道。

“这条命……就当抵我之前酒后的胡言乱语，明道与大夏毕竟同出一源，望阁下此后莫要再纠缠此事。”

同出一源，莫要纠缠。

这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他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千夜恶心地冷嗤一声，忽又听到耳边发来的通讯请求，不是来自大夏，是来自火星明道国的。

“不接。”她不耐地拒绝。

飞刀一寸寸地往明相日的心口处剜去，让他痛得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又似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才叫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球不自然地往外凸，眼里满是痛苦与恐惧，还有莫名其妙的茫然，像是在说——

“我们难道，还有别的仇吗？”

千夜冷眼俯视着他可怜又可笑的惨状，声如坚冰，语气凉薄地，就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你可还记得……明桐夜。”

明相日瞳孔骤然收缩，被迫陷入回忆。

他记得。

那是他名义上的天才姐姐，也是他的天赋来源。

他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每次家庭聚餐，从来都不喊这个姐姐，甚至连住的地方，都要离他们很远。

再怎么说，她也是明家的嫡系子孙，也是生来就被鉴定出基因等级为S的天才。

直到有一次，他偷听到，母亲和医生的对话。

——“我已经让相日服用你那药一个月了，可以开始取骨了吧？”

——“相日少爷的体质太孱弱，恐怕还承受不了夜小姐的骨，再让他喝两个月看看。”

——“这么久？算了，正好他这几日闹着不想上学，便给他请两个月的假好了。”

——“……夫人，即使夜小姐非您所生，我还是斗胆劝一句，您这样有些操之过急了……她才七岁啊……”

——“啪！”

“你是不是也被那个小贱蹄子迷惑了？我就知道她那张脸长得恶心，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人，你下次来见我，务必带一份可以毁人容貌的药来。”

“要是没有，那就下次手术时不小心划花她的脸好了。”

他从那刻起就明白，明桐夜，原来不是他的亲姐姐。

她抢了他的家人，她必须求着他，必须用东西换，他才会准许她继续留在明家。

知晓了这一点后，他欺负起明桐夜时，就更加没有了心理负担。

只是偶尔，看见她被自己这个“弟弟”，欺负的不敢还手，不敢辩解，还得傻乎乎地讨好自己时，他的心中竟也生出几分微妙的可怜来。

可就在他十一岁那年。

明桐夜不见了。

她被绑架了，听母亲说，绑匪原本想绑的是他，可他那时才换完骨没几日，一直在家休息，没有给他们得手的机会。

而明桐夜，她哪里有什么休息的机会呢？当然是要继续去重新锻体了。

也不知道那些绑匪怎么认出的她，明明她已经很久不出现在大众视野中了。

绑匪狮子大开口，扬言要千万星币的赎金。

他父亲怎么可能给，明勇澜统共都没和明桐夜见过几次面！

她母亲是想将她赎回来的，毕竟她可是他不用锻体，基因等级也能进境的如此之快的原因啊。

可千万星币……代价太高了。

没有明勇澜的帮助，杨婕一时根本拿不出来，打算和那些绑匪耗一耗，让他们自己降低赎金。

明桐夜好歹是明家名义上的子孙，明家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还是派了不少人手去寻的。

只是绑匪躲到了蓝星，躲进了大夏。

没过多久，又听他们说人已经撕票了，要让他们永远生活在害死子女的罪恶中。

他难过过一阵。

帮他练骨的姐姐没有了，以后再也不能看到她那双无助又漂亮的眼睛了。

这点难过，在他以后被家里人逼着锻体，被老师指责资质怎会如此愚钝时，全都变成了怨恨。

也是之后他才真正明白。

他根本不是什么天才。

从始至终，只有明桐夜，才是真正的天才。

他只是一个通过下作手段偷了她天赋的小偷罢了。

最后这个道理，还是他来到仙武大陆，受尽冷眼与前辈的毒打，才明白过来的。

心脏越来越疼，他看到他的身上四处都是喷涌而出的鲜血。

他已痛至麻木，又被千夜的血煞之气涤荡，重新恢复知觉。

他失声地痛喊着，本能让他只知道喊“妈妈”二字，脑中却突然恍惚。

明桐夜……桐夜……千夜。

她们……难道是一个人吗？

真的会，这般巧合吗？！

国运系统随机选人，这般低的概率，怎么可能……

她又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她不是早就被绑匪杀了吗？！

心中一连串的自问自答，却叫他越来越确认起了那个不可能的答案。

他所有的猜测与怀疑，在千夜冰冷的语句下，再没了侥幸。

“明相日，我好恨你。”

“其他人，可以放，你，不可以。”

明相日出奇地听懂了她的话中之意。

其他人，像他刚才那样，如此编排千夜，她可以只杀他们一次，权当抵过。

但他不行。

她要杀死自己整整五次。

因为她……就是曾经的明桐夜。

她们俩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那个胆小懦弱的女孩怎么会，和眼前这个恐怖冷血的魔头是同一个人呢？！

明相日毛骨悚然，身体的痛苦突然都不如心中的恐惧来的惶然心寒。

千夜不可能给他痛快的。

她要折磨死自己五次。

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在临死前惊人地大喊了出来。

“救救我……”

他的生机彻底沉了下去。

【蓝星大夏国选手，千夜成功掠夺火星明道国选手，明相日积分*100！】

【火星，明道国选手，明相日死亡，剩余死亡次数：4】

【火星明道国全国随机削弱万分之一的矿石资源！】

有人死亡时，国运系统的声音也变得沉重了几分。

注视着身前那摊已经如烂泥一般的身影，还有那颗被她生生剥开的左胸。

千夜眼中的血色淡了些许，心中却还有些微微的遗憾。

只是这些，根本……根本就不够啊。

蛟龙被他的煞气感染，早就按捺不住体内的凶性，兴奋地在这一层和其他修士打了起来。

当然，没有千夜命令，他谨记宿星分别前的警告，不会主动出手惹事，只是防着那群修士。

顶多……防卫过当了一点。

齐淼淼很想趁乱逃了出去，可她是除了明相日和蛟龙外，距离千夜最近的人。

千夜已经魔婴，魔婴境的威压哪是她这个筑基修士对抗的了的，更何况他旁边还有个被称为十凶之首的蛟龙。

她只是动了动挣扎的念头，就被蛟龙吐出的一口龙息，给冻在了原地。

至于其他几个元婴修士。

别说对抗千夜了，他们连蛟龙都打不过。

蛟龙哈哈大笑，看着那几个身受重伤的元婴修士，嘲讽道：“这就是现在的人族修士？也太差劲了！”

他开始还有些担心，宿星给他的阴影实在太强，且他还是来自最不擅长武力的天府宗。

他还真以为人族仙修变了天，提起全副身心去应对。

结果发现，他们实在是……

太弱了，弱的连那只独角兽都打不过。

要是孙小空在，怕是一棍，就能将他们三个打的魂飞魄散。

这点实力还妄想和千夜比，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同样是元婴境，这些人都修炼到哪里去了？

蛟龙正这般颇具优越感的想着，偶尔瞥一眼被千夜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明相日。

好狠。

蛟龙暗暗吸气，忆起曾经千夜和自己的那一场战斗，醒悟过来那时千夜是有多么的手下留情。

破军府那个府主总说千夜心太软，不像是魔修。

蛟龙呵呵一笑。

用血煞之气续命，生生割骨剜心。

这都算心软，那要心硬成什么样，才叫魔修？

将这个人的魂魄捆起来，继续凌虐吗？！

他不知道千夜和明相日具体有什么仇，但他和千夜有契，能感觉到千夜心底的恨，并不仅仅是因为明相日说得那一通，所谓的谣言计划那么简单。

直到明相日的生机终于撑不住，耗尽而亡。

蛟龙神识尽开，下意识替千夜寻着明相日的魂魄。

毕竟……他的主人还不解气啊。

可魂魄没捕捉到，倒是听到了另一道讨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