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间屋子和陆拙想的一样,也有一副壁画。
门锁照例被灌了铁汁,门把手上挂着的两块牌子照例缠满了红线,陆拙已经懒得去解那些红线,直接拿手电筒朝门缝里照了照。
有个孩子站在里面,只穿了一条短裤,光着脚,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在胳膊上割了好几道口子。身上、地上血迹斑斑,染红了好大一片,光看着就觉得很疼,就和那胳膊不是自己的一样。
那孩子脸色苍白,像是失血过多所致。眼神尖刻锐利,陆拙盯着他看了几眼,感觉像是见到了不同戴天的仇人。
在那孩子身后有一艘大船,几乎是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做得,非常逼真。甲板上站满了人,从衣着打扮来看应该是常年生活在海边的人,皮肤黝黑,穿着简单,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尖刀,胳膊上有好几道伤口,血淋淋的,看得人触目惊心。
北边墙壁上挂着的壁画比起前面两幅来明显显旧,而且破损严重。壁画上粘着一些干了的水草、水苔,应该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壁画上的内容和陆拙在屋子里见到的情景一模一样。一艘大船,甲板上站满了人,每个人都拿着一把尖刀自残。水面上有个漩涡,有个看不清模样的东西潜伏在漩涡底下,露出一块簸箕大小的皮肤,上面长满了鳞片。
在壁画的最后,陆拙毫无惊喜的看见了两行甲骨文一样的小字。他已经看了三遍,大概能判断出三幅壁画上的甲骨文写的不是同一件事。
先是平原,然后到了山上,现在到了水中,三拨人,掏心的掏心,挖眼珠子的挖眼珠子,放血的放血,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呢?而且看起来还都是自愿的!这就更让人难以理解了!
陆拙脑子里闪过一连串念头,从远古神到某种邪恶的宗教组织再到爱吃人心、人眼、喝人血的怪物,他感觉都有可能。又感觉非常荒唐!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叫人迷惑的问题:那个假洋鬼子县长为什么要做这些蜡像?总不会是个行为艺术家吧?
换了是我的话,我就在县衙外面的棺材里放两个假人,那多刺激!
陆拙心里想道。
那三幅壁画看起来非常古老,绝不是近几年才找人刻的。壁画是从哪儿弄来的?壁画上的内容又象征着什么?
陆拙轻轻一跃跳上甲板,坐在甲板边上耷拉着双腿,想来想去,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假洋鬼子县长肯定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名堂!也许是想从壁画上看出什么秘密,也许是想借助那些假人来钻研某种神秘仪式,以达到改天换命、长生不老等传说中的效果。然而,遗憾的是他还没有研究明白,就被胡司令赶出了县衙。那些蜡像人数众多,搬运起来非常困难,而且那三幅壁画上有不少裂缝,已经经不起折腾。于是,他便将三座屋子封起来,把自己的心头宝贝暂时留在府中,等以后找个机会再回来。
“姑且先这样吧!”
陆拙站起来拍拍屁股,给这件事情暂时画了个句号。临走时没忘记和站在甲板上站着的众人摆了摆手。
……
重新回到外面,他瞬间感觉畅快了许多。就像刚从一个墓里跑出来一样,还是集体墓葬。
雨还没停,似乎比刚才又大了一些。
陆拙转完了四殿八宫,基本上把所有有规模的建筑转了个遍。这时,他忽然发现在第八宫不远处有间小屋,看起来像是专门看守那三间屋子的看门人所待的地方。
那间小屋很小,看样子也就勉强能放张双人床。小屋上有扇窗户,正对着第八宫,但现在已经从外面封了木板。
“咦,还真是‘有间小屋’啊!”
陆拙来到小屋跟前,抬头看见小屋上居然挂了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叫人啼笑皆非的大字:有间小屋。字体很端正,但能看出来笔划有些生涩,料想是看门人自己写了挂上去的。
小屋房门虚掩,留了条一指多宽的缝。陆拙贴到门缝上看了看,见里面放了一把椅子,椅子上放着一盏油灯,一只碗,一个热水瓶,还有半个吃剩下的馒头,由于天气太热的缘故,那馒头上已经长了一层白毛,有股霉菌的味道。
椅子靠近床头,床上——
床上居然躺了个人!
陆拙心里一惊,赶紧屏住呼吸。
那人侧卧在床上,头朝里,屁股朝外,大热天的居然还盖了一床被子,脖子以下全被被子遮住,只有脑袋留在外面。
陆拙竖起耳朵听了听,那人呼吸很轻,又加上外面正在下雨,根本听不到任何动静。
这回总该是个活的了吧?
陆拙低头瞅了瞅,从地上捡了个东西,瞄准那人的屁股扔了过去。
砰!
那人没有反应。
睡这么死?
陆拙皱了下眉,又捡了个大点儿的东西扔了过去。
咦?还没反应?
陆拙又找了找,从小屋后面找来小半块砖,这已经不是弄出点儿动静的程度,已经到了弄出点儿事故的程度。
砰!
那小半块砖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正中屁股!
陆拙以前在山上修道时常干这种事,对于角度、力度的把握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最离谱的一次,老道士在茅坑里如厕,他竖直大拇指量了量距离,直接从两丈开外的地方开扔,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准确无误的穿过老道士两腿之间,“噗呲”一声扔进了茅坑里!
当然,他也为那次“天秀”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罚给老道士洗一年袜子。当时说的是裤子,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换成了袜子。从第二天开始,老道士就养成了天天换袜子的习惯。
陆拙将那小半块砖扔出去后立刻躲了起来,他本以为会听到几声骂骂咧咧的嚷嚷声,但躲在旁边数了十几个数那人也没开口。
啊?这都叫不醒啊!
不对,该不会——
他心里一惊,忙不迭凑到门上看了看,又使劲儿敲了敲门。
那人果然还是没有反应!
他再也忍不住了,猛一下推开门迈进了屋里。
拧亮手电,他看见暖瓶上挂着一张蛛网,那个长满了白毛的馒头上趴着几只黄豆大的苍蝇。还有两只体型较小的苍蝇粘在蛛网上,像是蜘蛛晾起来的腊肉。
“嘿!”
他抬高嗓门喊了一声,倒不是想让那人听见,而是给自己壮胆。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头,拿起暖水瓶拔去塞子,把暖瓶里的水泼在了那人头上。
看来是真死透了!
他见那人还没动静,就吁了口气,将暖瓶放在地上,大大咧咧的站到椅子上伸长脖子看了一眼。
卧槽!吓老子一跳!
他身子一晃,差点儿直接趴下。还好他身手敏捷,在最后时刻伸出双手扶住了墙壁。
他感觉椅子外面的两条腿已经离开了地面,自己稍有不慎的话就会直愣愣的趴下去,如果角度合适的话,有可能会亲到那人的脸。
“一,二,三!”
他在心里默数了三个数,数到“三”时猛一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瞄了一眼,然后双手用力一推,借势弹起,稳稳的站在了椅子上。
还好,只是个蜡像!
不对,是两个。
对,两个,是两个蜡像!
陆拙快速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情景,感觉好像看见了两张脸,那两个人抱在一起……
而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高跟鞋的声音。
有女人?
陆拙心里一动,眸子里立刻亮了起来。
“喂,里面有人吗?”
来人显然看见了屋子里的手电,站在外面喊了一声。
陆拙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先别进来,我没穿衣服呢。”
几分钟后,他打着哈欠披着雨衣走出小屋。
门口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打着一把只有在大城市的洋行里才能买到的西洋伞,头上戴了顶帽子,帽子上还垂着一块薄纱。身上穿的是一件做工考究的真丝旗袍,开叉很高,陆拙出于礼貌,没好意思往太高处看。
雨伞、帽子、薄纱、旗袍、高跟鞋……那女子身上的一切都是黑的!
但她本人很白。
透过那层薄纱,陆拙一眼就断定她是一个能让绝大多数男人俯首称臣的美人!
“你——”
陆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索性把尾音拉长,让她自己接。
“哦,我就是路过这里,顺便过来看看。”
那女子一脸真诚,不像是在说谎。
但鬼才信呢!
三更半夜的,冒着这么大的雨来一座空荡荡的荒府,门口广场上还摆着三副棺材,这要能顺便的话那我陆拙都能顺便生个孩子了!
“哦,过路的啊,外面雨大,快进来避避雨吧!”陆拙打算“请君入瓮”,先绑了再说!
“不了,车还在外面等着呢。我刚到偃月城,听说这片建筑有‘小阿房宫’之称,就叫司机停了一下,顺路过来看看。”
那女子微微一笑,如一朵在夜里开放的百合。
陆拙感觉有些迷糊,差点儿乱了道心。
“不行!既有车又有司机,肯定是块肥肉,必须得绑了!”
他在大腿上猛的掐了一下,顿时醒过神来,又充满了斗志。
“雨好像变大了!”
那女子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生怕被雨水溅到。
陆拙随口应付道:“是呢,这个瓢泼大盆——瓢——瓢——倾盆大瓢——倾瓢——确实变大了!”
那女子哈哈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后学着陆拙的样子说道:“是呢,好瓢的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