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三天一小集,九天一大集。呼延狸给了陆拙一枚令符,让他六天后再去,到时候带他见见灵官,和他说说关于灵境的一些事情。
但现在事出紧急,他没法等到六天以后,只能等下次小集的时候去请呼延狸帮忙。
县衙里乱糟糟的,他有些心绪不宁,就一个人来到街上四处闲逛。
走着走着,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不在鬼市开市之前去看看呢?那片废弃的旧村落白天是什么模样?会不会遇见人呢?
他越想越激动,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不大会儿功夫就来到了那天夜里去过的“城中村。”
城中村一片荒凉,杂草丛生,破屋烂墙随处可见,地上散落着一些废弃的旧家具,旧衣服,偶尔能看见有条蛇从草丛里钻出来,倒塌的房梁上被蛀虫侵蚀的千疮百孔,还有只不知名的鸟儿落在一块发黑的木头上正在埋头清理羽毛。
陆拙那天夜里是第一次来,走了没几步就被呼延狸拦下。现在第二次来,又是白天,他终于看清了城中村的全貌。
那天夜里,他只看见了鬼市的一条街。现在站在入口处的一堵高墙上,他发现城中村竟然有十几条街道!
那些街道长短差不多,宽窄也差不多,不管伸到哪儿,总能和其他几条街道连在一起。唯一一个令人不解的地方是在所有街道的交汇处也就是城中村的中间位置,有一块六边形完全封起来的地方。
那地方有六堵墙,倒的倒塌的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由于距离太远,陆拙看不清废墟里的具体情况,就往前走了几步,又找了一堵更高的墙爬上去。
“嗯?”
陆拙心里一惊,忽然看见废墟里躺了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破棉袄,头上戴了一顶露出棉花的破棉帽子,脚上穿着棉鞋,身边零零散散扔着一些锅碗瓢盆,旁边还有个用几块砖头垒起来的临时灶台,里面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个烤糊了的馒头。
这么热的天怎么穿成这样?
陆拙感觉那人肯定有问题,于是悄悄的摸了过去。
那人睡得很死。
灶台里面有个烤糊了的土豆,旁边还有个啃了一半的玉米。
陆拙咳嗽了一声,又咳嗽了几声,那人毫无反应。
“喂!”
陆拙喊了一声,使劲儿跺了下脚。
那人掀了掀扣在脸上的帽子,忽然跳起来大喊大叫,冲着陆拙张牙舞爪,意思是让陆拙出去,离开他的地盘。
陆拙有些诧异,但还是离开了那一小块围起来的地方。
那人把陆拙驱逐出自己的地盘后立刻脱下裤子边走边尿,把那块地方圈了起来。
陆拙看出那人是个疯子,就没再逗留。根据那天夜里的记忆找到了呼延狸开店的地方。
“不知道能不能行?”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大洋,用刀子刨了个坑埋到“呼延狸门口”,打算下次来时刨开看看。
如果大洋还在,那说明鬼市和城中村在客观上是同一个地方,自己在鬼市上看见的东西有可能是别人制造出来的幻象。
如果大洋不在,那就和呼延狸说的一样,鬼市真有可能是存在于阴阳之间的一个秘境,只有某些特殊的人通过某种神秘的方式才能打开。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陆拙又一次站在了鬼市入口。
守在入口处的胖子照例走上来问了一句,陆拙拿出令符交给他,说来找呼延狸。
胖子爽快放行。
长着狐狸尾巴的小姑娘照例走上来搭讪,被陆拙直接忽视。
炼器师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摊子上的东西也没怎么变样,显然生意不好。
拍卖行门口的台子上依旧有个盖着黑布的笼子,渔夫换成了猎人,那猎人的手臂很长,看起来像是个善于攀爬的长臂猿人,拿着一张和他身高差不多的长弓,坐在笼子上有节奏的拨弄着弓弦,时而清脆,时而沉重,有时候冷不丁发出“砰”的一声,惹的路人纷纷投去愤怒的目光。
上次摆摊看病的巫医老婆婆没来,那地方换了个年轻人,面前摆着一个半人多高的巨大玻璃球,里面星光点点,后来呼延狸告诉陆拙说那人是个占星师,能根据星相预测一些地上将要发生的大事。
陆拙一路直行来到呼延狸门口。
门上有张巨大的蛛网,上面趴着一只手掌大小的蜘蛛。
“呼延狸在吗?我有事找他。”
陆拙开门见山问道。
“蛛儿,让他进来。”
里面传来呼延狸的声音。
蜘蛛收网放行。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是让你等下一次鬼市大集吗?”
呼延狸对陆拙突然造访有些诧异。
“想请你帮个忙。”
“说来听听。”
呼延狸招呼陆拙坐下,给他倒了杯水,“这次是从荷叶上采来的露水,尝尝。”
陆拙毫不客气的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有点儿甜,很清爽。
“县衙发生了一件怪事,有十个巡逻的士兵被人在神魂上放了东西,现在跟‘活死人’一样,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陆拙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后稍稍一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是不是灵境里的人干的?”
呼延狸淡定地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这事啊!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有人看不惯你们那位胡司令的作风,出了点钱,让给他点儿教训。”
陆拙心说果然是灵境里的人干的!但那个出钱的人是谁呢?
他快速想了一遍,想到了几种可能:嫌疑最大的肯定是偃月城里的那些地主、豪绅;其次是那位跑路的假洋鬼子县长。呼延狸之前说鬼市上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县长“养茧”,那说明县长和鬼市有来往,能轻而易举的联系上灵境里的人;第三,有可能是活跃在偃月城周围山上的乱兵流匪,因为胡司令那天中午喝酒时曾许诺过,要带人上山剿匪,让老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除了上面几种可能,陆拙还想到了一种可能,但那种可能微乎其微,他刚一想到就放弃了。
“你知道破解的方法吗?你开个价,我去给你筹钱。”
陆拙没问出钱的人是谁,他不想让呼延狸为难,直接问了第二个问题。
呼延狸有些诧异,问道:“你不想知道出钱的人是谁吗?”
陆拙道:“不管出钱的人是谁,只要能把那十个人救醒就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的多了反而不好。”
呼延狸哈哈大笑,说小道士你有点儿意思,我开始有点儿喜欢你了。
陆拙不明觉厉,静待回复。
“你想办法让胡司令去城里的城隍庙拜拜,给城隍老爷磕几个头,从庙里的香炉中取些香灰带回去,给那些人冲一碗水每人灌上几口,灌完水后那些人就醒了。”
“这么简单?”
陆拙有些怀疑。
“简单吗?”
呼延狸反问了一句。
“确实不简单!”
陆拙想起胡司令平时的为人处世,心想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呼延狸虽然没有直接点出出钱人的名字,但从他的话里可以猜到,出钱的肯定是城里的地主、豪绅。
城隍庙是一方土地,叫胡司令去拜当地的土地爷,不是摆明了让胡司令给城里的老爷们下跪低头吗?
以胡司令的脾气,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把那十个人埋了,顺便把城隍庙拆了。
“破解的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能不能办到,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呼延狸轻轻敲了敲桌子,房梁上忽然跳下来一只白色的兔子,他将兔子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了几下,又道:“一定要胡司令亲自去才行,你如果自己去抓一把香灰回来,那十个人就永远别想醒过来了。”
“是你干的吗?”
陆拙冷不丁问道。
“我没那么无聊,也不缺钱。当然,最主的要是我对胡司令那种小角色根本提不起兴趣。”
呼延狸一边说着一边直起身子,后背上忽然爬上来一条碗口粗细的白蟒,爬到他肩头上冲陆拙吐了吐芯子。
“近十年来,唯一能让我提起兴趣的,就是你——陆拙。”
呼延狸说完后蘸了蘸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大字——
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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