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栀看着文件沉思，沈慕祁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子上的小摆件，弄出轻微却不容忽视的响动。

他拨了两下，抬眼看宁栀，见女生不为所动，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碰撞出更加清脆的声响。

宁栀总算被惊动，抬眼看向他。

“姐姐”少年双手撑在桌子上，托腮看着她，“那个酒吧一条街是不是很有意思？不如我们直接过去看看？”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期待，宁栀望进他漆黑的眸子，看着里面映出的小小的影子，心头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

她站起身，舒展过筋骨，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中，无奈笑道：“行，我们去实地看看。”

沈慕祁果断爬起来，熟练地取下挂在衣架上的羽绒服递给她。

宁栀穿好衣服，戴上口罩，带着自家小狼狗去逛酒吧。

酒吧一条街，顾名思义，就是整个空月基地浪荡子们的聚集地，鱼龙混杂，自成一脉。

宁珏对这条街呈放养状态，很少干涉这里的事，不过宁栀听说在宁珏刚接任猎人军团的时候，对这条街进行过清洗，处理了一批藏在暗处的毒瘤。

“宁珏对这里的管制很松散？”不想破坏宁珏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沈慕祁对这个观点持保留意见，“姐姐，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夕阳西下，傍晚时分，街道两边的酒吧和店面先后亮起了灯，五颜六色的灯光交相辉映，将整条街道笼罩在一片迷离之中。

危险、诱惑、堕落、男欢女爱……一墙之隔，这条街和空月基地好像不同次元的两个世界。

夜幕降临，白日里安静沉寂的酒吧一条街渐渐喧闹。

宁栀回忆着自己上次离开的路线，心不在焉地回答沈慕祁的问题“来过一次。之前被冷小小算计卖到暮云基地的地下城，交易地点就在这里。”

沈慕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边的建筑，闻言眯了眯眼睛，喃喃“卖去地下城？”

他生活在暮云基地，比外人更加清楚地下城是什么样的存在。

冷小小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让她活着回来。

那个女人长着一张足以迷惑人心的乖巧脸庞，撕开了伪装后露出的都是泛着黑泥的肮脏芯子真是难为她给自己披上那么完美的外壳。

将整条街逛了一遍，宁栀转头看沈慕祁，问他“你有中意的店吗？”

酒吧一条街的装修偏黑暗系，很多店面门口挂着各种牛鬼蛇神的装饰，搭配昏暗的路灯，让宁栀一时间分不清照片上冷小小进的是哪一家店。

沈慕祁双手插在口袋里，左右看了看，随意地一指“就这家吧。”

宁栀也没问他为什么选择这家，小手一挥“走起！”

她带着少年大摇大摆地往酒吧去了。

沈慕祁挑中的酒吧名字叫“笑红尘”，这名字给宁栀一种看破红尘的洒脱之感，然而刚一推开大门，扑面而来的热浪和震天响的音乐打破了宁栀的幻想。

原来酒吧营业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呀，上次跑太快，都没来得及仔细逛。

看出她脚步瞬间的迟疑，沈慕祁挑眉，凑到她耳边，问道“姐姐，紧张吗？”

宁栀瞥他，也不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双手挽住他的胳膊，脆生生地说道“可紧张了，阿祁可要保护好我呀。”

女孩柔软的身体倏然间贴近，隔着衣服的布料，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弧度，沈慕祁身子微微一僵，脸上腾起一抹淡淡的绯色。

好在灯光昏暗，宁栀没有察觉。

不过，两人在门口没说两句话，就被人粗暴地打断了。

“滚开！站门口干嘛呢！”

来人是个一米八的壮汉，一身酒气，眼神浑浊，一看就是常年混迹酒吧的角色。

被挡了路，他伸手要推搡两人，手指在触碰到宁栀前，被沈慕祁扣住手腕。

少年掐着壮汉的手腕，修长纤细的手指没怎么用力，那壮汉已经嗷嗷叫着缩手弯腰。

“疼疼疼！小兔崽子！放开我！”

加重指间的力道，看男人疼得缩成一团，沈慕祁漆黑的眸中有幽幽的笑意浮现。

“酒醒了吗？”少年声音干净清澈，看被他拎着的男人就像在看一块腐烂的肉块，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嫌弃。

混迹酒吧一条街的人最懂得审时度势，疼出一身冷汗的男人疯狂点头“醒了醒了！我有眼不识泰山！大爷放过我！”

“放过？”他轻轻笑了声。

这是他活了十九年，听到的最多的一个词。

以前在实验室，那些和他关在一起的孩子，走进同一个操作间的孩子，总会有人哭喊着说出这个词。

离开实验室，加入紫微军团后，每一次任务里，又会有人用各种语气恐惧的、厌恶的、谄媚的跟他说出这两个字。

可是有什么用呢？

无论是实验室，还是那些任务对象，最后都死了。

反正都是一坨烂肉，埋到地下还有点用处，行走在人间纯粹只能碍人眼，不如……杀了省事呀。

……

宁栀察觉到了沈慕祁眼神的变化。

少年眼底那抹和年纪不符的幽秘笑意让宁栀心头微微抽紧。

在这一刻，她恍然发觉，自己还是不够了解这个人他的身世，他跟在她身边的理由，他的过去她不了解他，却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

是被他伪装出来的纯洁无害的表象欺骗了吗？宁栀自问。

当然不是，既然她都知道他的乖巧温顺是伪装的，又怎么谈得上被欺骗呢？

她只是接受了这样的他，哪怕不去了解那些过去，也自然而然地接纳他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之中。

想通这一点，宁栀只能感慨“色令智昏”，又觉得好像理解了那些为了美人亡国的昏君是个什么心态……

……

壮汉没控制自己的音量，闹出的动静很快引来了一群围观的看客。

他们佯装路过，或者干脆停下来观看这场纷争，又因为宁栀和沈慕祁姣好的外形而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不想多生事端，宁栀扯了扯沈慕祁的衣袖，低声道“沈慕祁，别理他了，我们进去。”

不理了么？少年盯着男人看了会儿，慢慢松开手。没等男人松一口气，他直接抬脚把男人踹翻在地。

壮汉肌肉结实的身体就像皮球一样，摔倒地上还滚了两圈。

他在地上翻滚挣扎许久，没能爬起来。

“解决了。”沈慕祁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外套，掩下眼底的阴郁，看向宁栀时的笑容再次恢复纯净无邪，“姐姐，别理那些人，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