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仔!”有人在喊。
庄正转头看向那人,旁边有几个男的也看过去。
这里是羊城,南方一个鸟语花香的大都市。
当地人习惯叫年轻的男人靓仔,想做你生意时,也会叫你老板。年轻的女人,或者想做女人生意时,不管年龄大小,都是靓女。
“叫你啦,四眼仔,”肠粉店老板说,“过点来拿鸳鸯肠啦。”
听到是叫自己,庄正忙离开坐位,走到里面去端肠粉。
“靓仔,动作快点啦,还有人要拿呢。”
庄正一点不也介意,笑呵呵地把肠粉拿回自己那桌。他坐下来,从筷子筒里抽出双筷子,又拿起陈醋瓶,往肠粉里倒了点醋。
白色的长方形碟子,一半是鸡蛋肠,另一半是牛肉肠。白色的肠粉,泡在泛着油花的酱油中,晶莹通透,能看到里边牛肉的倩影。
庄正用筷子戳开肠粉,粉嫩的牛肉,冒着热气。
他夹起肠粉吃进嘴里,肠粉爽滑细腻,牛肉嫩滑弹牙,根本不用费劲嚼。
店里调制的酱油,加了香菇和虾皮,有点偏甜,很合他的胃口。又往肠粉里加了点醋,他开始大口吃起来。
汤粉店老板就这臭脾气,但谁叫他家做的肠粉,是城中村里最地道的。
每天的早餐,庄正只是来得及,基本都在这里解决。
这家夫妻小店,有点头年了。墙上挂着的风扇,不知坏了多久,网罩和扇叶变成了黑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墙壁贴着一半白色瓷砖,地上铺着浅黄色地砖,所有缝隙都藏着的黑色污垢。木桌的漆面早已没了光泽,散发出醋、酱油、辣椒酱,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就这四张小方桌,却经常坐满人,来迟了只有站着吃了。
老板娘在店门口收钱,收一下碗筷,偶尔抹下桌子。她跟老街坊聊天时,要是催她收拾桌面,她还会骂人。
肠粉店的规矩是,不管生客熟客,肠粉做好,都自己去端。
通常是看到,老板一个人,在热气腾腾的厨房忙活,老板娘在门口听收音机。肠粉店每天只卖100份肠粉,到了10点关门。
五十多岁的小店老板,就是这么有个性。但是,知道他另外一个身份,就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了。
肠粉店老板还是个包租公,家里有一栋五层的农民房,可以收租。
今天周六,张学友演唱会门票,开售的第二天。庄正得赶紧吃完肠粉,去体育中心排队买票。
张天王的票太抢手了,去晚了,可就卖光了。
早上7点多,庄正从出租屋出来时,女朋友丽珍还在睡觉。丽珍昨晚翻译合同,一直到凌晨快2点才睡。
让丽珍好好睡会吧,等到中午我回来,给她个惊喜。让女朋友越开心,庄正的计划越有意义。
庄正今年25岁,丽珍比他小一岁。他们从大学走到现在,快3年了。
用吴达仁的话说,庄正跟丽珍是火星撞上地球,多不容易啊,你小子偷着乐吧。
庄正喜欢喝茶,丽珍喜欢喝咖啡。庄正习惯吃大排档,丽珍更喜欢有情调的小饭店。庄正花钱大手大脚,丽珍懂得理财。
确实,他俩有如此多的不同。但世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
因为不想路上孤独,所以想找人作伴,需要的是知心人,不是谁做谁的影子。
对此,庄正的说法是优势互补,深度融合,增值服务。
而丽珍却说,她这只小白兔,落入了虎口,逃不掉了。
其实他俩也不是,一点共同爱好都没有。比如,他们都喜欢做饭,喜欢听张学友的歌。
对于第二点,丽珍开玩笑说,庄正是张学友的伪歌迷。
她说,当初在女生宿舍楼下,庄正弹着把破吉他,唱‘每天爱你多一点",才把她骗到手的。现在她才发现,庄正那掺了水的白话,简直是给歌神抹黑。
歌神在上,赐给我勇气。从歌神的歌声里,庄正能感受到一种震撼灵魂的力量。
庄正他有个大计划,演唱会那天,正好是丽珍的生日。他要在那天,做一件也许是这辈子最浪漫的事。
去年是虎年,庄正刚过完本命年,所有的好运应该要回到碗里来了。
“老板娘,你气色很好。”出门给钱时,庄正说,“今天打麻将,一定手气旺。”
“靓仔,你真会说话。”老板娘笑得像一朵盛开的木棉花。
庄正顺利上了公交车,时间还没到8点。
他完全可以在8点半前,赶到体育中心,那里9点才开始售票。
五月初的羊城,仍拽着春天的裙尾,那场百花亮相的时装秀,还在上演着。
艳阳高照,春光明媚,模特们站在路旁摆着姿势,绿色的长裙,搭配各种五彩的装饰。
这边春风也不甘寂寞,把手绕进车窗,去搔动每个人的脸和头发。
125路公交车里的人挺多,因为没有夏天时的闷热,大家表情多了一份惬意。
庄正的坐位旁,站着一个短头发的女孩,红底白格的连衣裙,一双米色的鞋子。
女孩手里,握着一个MP3播放器,从头上,垂下两根白色耳机线。她正看着窗外,不时微微地点着头。
庄正低下头时,突然看见有只手,在女孩后面,向她慢慢靠近。
色狼?庄正刚想提醒女孩,却看见那只手伸向女孩的挎包。
眼看就要打开挎包盖了,正好公交车在拐弯,庄正趁机踢了一下女孩的鞋子。女孩本能地缩了下脚,挪动了身体,那只手缩了回去。
“对不起,对不起。”庄正说。
女孩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可没过多久,那只手又靠上来了,真是贼心不改。
“咳,咳,咳。”庄正侧头干咳起来。
当庄正抬头时,看到女孩一脸厌恶的表情。他这才想到,刚才他眼睛对着的,正是女孩大腿。
女孩将庄正当色狼了,给了他一个很凶的眼神,向旁边挪了一步,那只手也跟着移动。
那只手伸进女孩挎包,大半个钱包被夹了出来,女孩一点没察觉。
该出手时,就出手。
“抓小偷。”庄正大喊着站起来,同时伸手一把抓住那只手。
“啊~”女孩尖叫着,一个钱包掉在公交地板上。
女孩低头一看,马上反应过来,拿起挎包拍打小偷的头。
有惊无险,庄正在其他乘客的帮助下,把小偷按倒在地板上。
司机发现了车厢里的情况,马上停车报警。
等到警察来了,为了不耽误其他乘客的时间,我和女孩下了车,公交车开走了。
警察在路边现场询问,做了笔录后,把小偷带上了警车押走了。
庄正得走去前面的车站,重新等公交车。结果他错过了一班公交车,而下一班公交车,却迟迟才来。
等庄正急匆匆赶到体育中心,已经9点多。
体育中心门前,黑压压都是人头。三个售票窗口前,排队的人龙,有二十多米长。
庄正排在队伍后头,焦虑地看着排队前方,他安慰自己,好人有好报。
前面的队伍在缩短,庄正离窗口越来越近。快10点时,前面还有2个人,眼看就到他了。
可就在这时,售票窗口后面的工作人员,啪的一声,把一个小牌子摆在窗口正中间。
接着,另外两窗口也都摆出了小牌子——门票已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