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猴子发出了讶异的声音，脑袋轻轻扬起。一双赤金色的眼眸在幽暗中睁开，散发着暴戾和不屈，眨眼间好像有流火从眼角溢出。

“现在，还有敢反抗天宫的人？”

李世民笑了。

“自然有，而且还不止我一个。”

“我来寻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听说那个人曾经脚踏南天，号称齐天大圣，你可认识他？”

孙悟空低声嘿嘿笑着。

“齐天大圣，不认识，听说是一个莽撞的猴子，害了猴子猴孙，害了生死兄弟。”

“那你是谁？”

“我，我是孙悟空。”

李世民看着眼前否认的孙悟空，皱起了眉头。

他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会有错，那眼中的暴戾与不屈，这孙悟空绝对没有屈服！可是他又为什么要不承认自己的身份。齐天大圣这个称号他不应该是一直引以为傲的吗？

猴子猴孙？生死兄弟？

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真是巧，我也知道一个孙悟空，你不如看看他的故事？”

李世民说着将脑海中的记忆抽出，化作一本金色的书页，向着孙悟空缓缓飘去。

“哈！”看着金色书页飘到近前，孙悟空发出一声恐吓之声，身体向后躲避。收到他的牵引，七根手臂粗的仙金铸成的锁链哗啦作响。

一道道金色的蝌蚪符文在锁链上显现，化成一道道符文封印向着他的身躯延伸游动，瞬间就将它的身体包裹在了金色符文凝成的茧中。

蝌蚪状的符文爬满了他的皮肤，霎时间，金光大放。耀眼的炽白色的雷霆从符文上爆发，将这片山腹照耀成白昼。

“啊啊啊啊！玉帝！如来！别让俺老孙出去！”

孙悟空痛苦的咆哮咒骂着，而那金色的书页就在他的咒骂声中飘进了他的脑海。

他的意识恍惚了一下，痛苦逐渐远去，而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只猴子。

……

出生，无忧无虑，和其他猴子一起在花果山上享乐。

而有一天，他看见了老猴子死去，为了长生，他去了海外，拜师。

“猴儿，你想学什么？”师傅问道。

猴子说：“看来，我想学的，你却教不了我。”

“什么？那你倒说说，你倒底想学什么！”

猴子抬头道：“我有一个梦，我想我飞起时，那天也让开路，我入海时，水也分成两边，众仙诸神，见我也称兄弟，无忧无虑，天下再无可拘我之物，再无可管我之人，再无我到不了之处，再无我做不成之事，再无……”

“住口，我教不了你。”

师傅说交不了这些，缺教了很多别的东西。

数十年时间，学了七十二变，学了筋斗云，有了一身的本领。

然后，下地府，抢龙宫。

天兵来了。花果山成为了一片焦土。

……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要有神仙？为什么天下万物的生死都要由他们掌管！”孙悟空咬牙道

“因为世间万物都是他们造的啊？”

“可我不是！我是从石头去蹦出来的，生我者天地，谁也没资格管俺老孙生死，管他是阎王老子还是玉皇大帝！”

“所以……所以你就砸烂了地府？”

“哼哼哼哼……”孙悟空冷笑起来，那笑声倒好象在哭一般，“我勾销了生死簿，还把所有九幽十类皆除了名，从此天下灵长，皆长生不死，世间一片生机，以为从此无忧无虑了，没想到……”

“什么？”

“原来象这样神仙没法管的东西全都有个名字，叫做——妖！”

“神仙原来是容不得世上有能自主自命的灵物的……”

……

蟠桃宴会上，救下了因为自己偷吃蟠桃而受罚的仙女，反下天庭。

终于，再一次，再一次踏上花果山的土地。

“大王，你终于又回来了，我们等着你的命令等的好苦啊！”

“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

“你们散了吧。”孙悟空却说。

“什么？”群妖问。

“散了吧。”

“大王，大家等了多少年，就等这一战呢！”

“我说散了吧！这是我与天庭的私怨，是神仙之间的事，和你们妖精无关。”孙悟空望着天说。

“神仙？”众妖不敢置信。

“是了，第一次要妖仙大战，死了十万妖，你当了弼马温，第二次妖仙大战，死了一百万，你当了齐天大圣！现在你是神仙了！我们走！”为首的老妖悲愤说道。众妖散去。

他将在天庭救下的仙女扔进了妖群里，让他们把这个想当妖的人带走。

看着散去的众妖，他长出了一口气。

随即仰望天空，目光穿越云层，看向赶来的天兵天将，金箍棒直指向苍穹。

“来吧！”

挥棒而起，一瞬间电光闪烁，将他的身影铭刻。

……

刀劈斧剁，九幽寒风，三昧真火，九玄金雷，他也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少刑罚，但是他没有死。

他失去了记忆，保护一个叫玄奘的半傻和尚一路去往西天，说是要求什么真经。

……

他再次见到了那个仙女，而她现在真的成了妖。

“你看着不像妖。”

“不，我就是妖！还记得吗？神仙没法管的东西全都有个名字，叫做——妖！”

他记得，他记起来了。

他是妖！他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数百年后，当他再次举起金箍棒。

所指向的依然是那个仙神统治的苍穹。

“大圣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

那一战如何他已经记不得，而他最后所见的是记忆中的花果山。

春日里，繁花盛开，鸟语花香。奇花瑞草，鸟啼与泉声交鸣着。重重的谷壑，风从山中吹来，送来清新凉意。

夏日里，树叶青葱，满山遍野是红色的木逍花。

秋日里，落叶铺满了大地，走在上面象松软的地毯，但山林却依然是绿色的，鹿群探头嚼着依然翠绿的草叶。猴群在树林间荡漾。

冬日里，雪覆盖了山林，山野一片清幽，晶莹的冰挂结在树林上，每一颗树都象是玉雕成的。

“好想再回到花果山，做一只小猴子。”

……

雷霆已经不在轰击，金色的符文从他的躯体上消退，重新引入锁链中。泛着金光的锁链也重新变回了原本的幽冷漆黑的样子，平平无奇。

孙悟空毛发焦褐，双眼紧闭，而嘴角却荡漾起一模微笑。

双眼睁开，赤金色的瞳孔再次出现在幽暗中，而这一次，其中的桀骜尽显，天地都不在他的眼中。

“我是齐天大圣，孙！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