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楷瑞回头深深看一眼林棠，说道：“走吧。”

话落，顿了片刻，转身离开。

再没回头。

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眼睛红的厉害。

青年回头那个姑娘还在原地，忽然开口，“那个女同志还在原地呢，不再说几句话告别一下，这一走几年都回不来了。”

唐楷瑞眼神狠狠一颤。

“……不用了，快走吧。”

声音沙哑的厉害。

青年看到他这副样子不忍再劝，两人加快速度离开。

林棠看着唐楷瑞离开，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家里走去。

……希望唐小瑞一路顺利吧！

-

十一月初，双山大队迎来几個特殊的人。

这些人无一不瘦得厉害。

他们眼神无光，精神颓丧，身上衣服料子很好，但破开了……

显然是被人撕烂的。

有人头上有伤，有人脸上有伤……一看就遭了罪。

林福从县里接过这些人，看着这些人的材料，脸上满是复杂。

“老王，车赶稳一点。”

老王：“好嘞。”

牛车行了一会儿。

咕噜噜！！

年轻女人怀里的小女孩儿捂住肚子，脸上透出不健康的白。

女人身侧的男人断了一条腿，他正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被咕噜咕噜的声音惊醒。

男人心里一痛，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宝宝再忍一忍，等会儿就有东西吃了……”他对女儿说道。

似乎很长时间没喝水了，那声音特别干哑。

女人闻言，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等会儿？

等会儿等他们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小女孩儿看妈妈哭了，伸手小手给女人擦眼泪，跟着哭道：“妈妈，我就是有一点点饿，等会儿就好了，你别哭，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她懂事的很，让牛车上的人都鼻子一酸。

林福看的心生不忍。

掏出一个包子给小姑娘。

“吃吧。”

这包子是他给孙子买的。

小丫头看着面前的白面包子，狠狠咽了咽口水，想接又不敢接。

年轻男人艰难地动嘴，“大队长……”

林福把包子塞过去，说道：“大人能忍，孩子忍不了，别客气，让孩子接下吧。”

这些人都是知识分子，画家有，大学教授有，做生意的也有……

放在以前，哪个不是大人物。

也就是世道变了才艰难一些，以后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他不管别人怎么做，让他欺辱知识分子，他办不到。

林福这个举动让牛车上的人心头一动。

一双双浑浊眼睛露出点点光芒。

角落始终沉默的老人突然开口道：“你就不怕被扣上帽子？”

林福一愣。

意识到这人是在跟自己说话，回答道：“怕什么？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而且，上面没说不让人有善心吧。

那人一愣，随即笑了。

朗声大笑。

谁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是感觉他精神完全变了。

其他人听着这对话，眼睛也有了光芒。

大队长是这样有善心的人，那个大队应该也是不差的吧。

突然对以后充满希望了……

小丫头咬了一口包子，狠狠咽下，噎的拍胸口。

林福见状忙把自己的水壶递过去。

“水壶洗干净的，谁也没喝过，要是不嫌弃喂孩子喝点儿，大家也都润润嗓子吧。”

嗓子都冒烟了，有水喝谁会拒绝。

“谢谢大队长……”

大家不约而同让年轻女人先喂孩子，小丫头喝了水，好了很多。

声音软糯地谢林福，“谢谢爷爷。”

脸上的怯懦都淡了些。

林福笑容慈爱，“不用谢，快吃吧。”

小丫头又小口咬了下一口包子，然后把包子往妈妈嘴边送。

“妈妈，你吃。”她固执道。

女人知道女儿多倔，意思性的咬了点儿，“谢谢丝丝，妈妈咬过了，现在你自己吃。”

小丫头又给自己爸爸吃，男人也咬了指甲盖一点儿，就当吃过了。

她也不是只管自己的爸爸妈妈，还分了其他人。

乖巧的让人心疼。

看着小丫头，牛车上的氛围好了很多……

一群人很快到了双山大队。

路一下变的平整，牛车都平缓起来。

看到大队长回来，还带着很多人，社员们围过来。

“大队长，上面又有啥指示啊？这些人是干啥的？”有急性子的社员着急忙慌问道。

牛车上的人都下来了。

叫丝丝的丫头看着围上来的人，抱着妈妈的腿，身体微微颤抖。

“妈，妈妈……”她脸上满是惊恐。

男人忍着腿疼，抱起女儿，心疼道：“别怕，爸爸在呢。”

将女儿的头按进胸口，他额头疼出一滴滴冷汗。

女人想抱过女儿，被男人拒绝了。

林福看见这一幕，摆手，“都让开，别围在一块儿，都什么毛病，信不信给你们多派点儿活……！”

听到这话，双山大队的人忙后退，生怕加活。

“不，不用加，现在就不少了。”

“对对，不少了，前天干的活我现在腰还疼着呢。”

“我看你不是干活干的，而是造人造的吧，哈哈哈哈……”

“滚犊子！！”

……

闹腾归闹腾，但气氛却很好。

能让人看出这个大队的团结。

今天是周日，林棠正好在家。

听说大队来人了，她心里有预感，于是跟过来看热闹了。

丝丝看见她眼睛一亮，小小声的说道：“青枣姐姐！”

林棠听见声音看过去。

是去海市火车上碰到的那个晕火车的小姑娘啊。

对比初见，小姑娘瘦了一圈。

眼神看上去也怯懦了很多。

林棠态度没变，朝小女孩儿挥了挥手。

丝丝眼睛越发亮了。

伸出小爪爪朝林棠挥了挥。

丝丝爸妈对林棠也有印象，看到她态度未变，放下心来。

林福向大队社员讲了这些人的事。

场面忽而一静。

社员们不约而同看向新来的人。

受了不少苦的人当即心一悬。

双山大队的人只想干好自己的事，对外面的风起云涌都不感兴趣。

“大队长，啥意思，咱不会要学外面那一套吧？”

“我们跟这些人没怨没仇的，不想打骂人家，大家都是同志，做什么斗来斗去的……”村里一个老实的庄稼汉子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