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十年,冬。
金陵城,竹院。
顾青黛手中捏着那串珊瑚珠串,望着窗外那被积雪压弯的树枝出神。
外头锣鼓喧天,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真真切切地钻进顾青黛的耳朵里。她微敛着眼眸,心中感叹着今日可真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她将手上把玩的珊瑚珠串串在手上,问向正在煮茶的蒹葭,“傅知行醒了吗?”
蒹葭放下手中的茶具,“还没有,大夫说是风寒入体,身子亏损,人又发着烧可能得晚些时候。”
顾青黛口中的傅知行是傅国公府的世子。前几日傅家被满门抄斩,她家姑娘随手就将流落在西巷乞丐窝里的傅家世子傅知行捡了回来。
顾青黛狐狸眼微沉,还没醒?
“咱们去看看。”
听见顾青黛的话,蒹葭忙将炉子的火关了,走到顾青黛的身后握住轮椅的把手推着她往傅知行的院子去。
轮椅上不了台阶,守在门外的下人连忙上前将顾青黛抬上台阶。
推开门,顾青黛就看见那仰躺在床上,侧着脸看向自己的傅知行。
见他醒了,顾青黛的脸上勾勒出笑意,他醒来的时机刚刚好。
傅知行望向坐在轮椅上的顾青黛,少女狐狸眼澄澈灵动,朱唇轻启,“看来青黛来得正是时候,齐公子已经醒了。”
床上的傅知行想要撑着手坐起来,可惜刚醒来的身子没有半分力气。只好维持着这个姿势,眼眸里盛着疑惑还有警惕看向顾青黛,嘶哑的嗓子缓缓开口,“为何要救我?”
他可不信旁人这么好心会愿意救他,为了他这个傅家遗孤愿意得罪皇上和林家。就算是眼前敬国侯府的京南郡主,他也不敢信。
傅知行的话问得猝不及防,而顾青黛却不疾不徐的回答道:“我心善,见不得有人死在我面前。”
顾青黛见傅知行唇瓣嗫嚅,半晌过后极其认真的开口,“我是傅家傅知行。”
她微微挑眉,看来傅知行对自己过街老鼠的认知格外的清晰嘛。不过他提醒自己的样子,是想要自己将他丢出去明哲保身吗?
“我当然知道你是傅知行,我要救的就是傅知行。”
傅知行苍白的脸上藏不住的诧异,顾青黛的话让他愣了愣。
嘶哑的嗓子再度开口,“我如今是一届罪人,身无长物。你救了我,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
街上的鞭炮又噼里啪啦响了起来,那喜庆的声音透过门窗跑了进来。
顾青黛面带微笑,“傅公子,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是什么日子?
傅知行低头在脑海里回想了起来,今日除了是傅家的头七,还能是什么日子?
他摇了摇头,只见顾青黛手上摩梭着珊瑚珠串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着。
“今日是三皇子娶侧妃的日子。那侧妃你也认识,就是王家嫡次女王盈盈。”
傅知行愣了愣突然心头一梗,随即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趴在床边,看着地上的血迹心头疼得发慌。
今日三皇子娶的是他未过门的未婚妻。聪明如他,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傅家被诬陷贪污赈灾银一事,王家也参与了一脚。
一双柔夷拿着雪白的手帕突兀的出现在眼前,他缓缓抬头,是坐在轮椅上的顾青黛。
少女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坐在轮椅上,狐狸眼微弯,右手保持着递手帕的姿势露出白皙的皓腕。她微微挑眉,又将手帕向前送了送。
傅知行道了声谢接过雪白的手帕擦了擦嘴,那血落在手帕上就似开在冬雪里的梅花一般。
蒹葭上前将他扶起来靠坐在床头,他低眉看着手帕低头不语,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京南郡主救了我,想要什么不妨直说。在下现在身无长物,只怕郡主想要的,在下给不了。”
顾青黛弯了弯嘴角,葱白修长的手指指向傅知行,她想要的可不是什么金银珠宝,她要的是傅知行。
“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