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要办喜事了,院子里挂满了红绸,又正值年关,府里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
虽说只是纳妾,但江泠为了苏媚拔剑闯长公主府之事,京城人尽皆知,圣上得知此事后,派内监传旨不痛不痒地责骂了江泠几句。
那日江泠带兵闯进烟云楼,冯介和扶桑被关在京兆府牢房,当天夜里,冯介发了疯,扶桑畏罪自尽。
坊间关于此事的传闻,只说是齐王与沈家勾结,以此陷害大将军。
直到齐王被圣上下令禁足,圣上竟派辰王接见此次外邦使臣入京,才愈发证实了那些传言。
宁国公府的小公爷侯方卿亲自去御前,求今上收回赐婚的旨意,想要和沈莺儿退婚,沈家和侯家的关系出现裂缝,宁国公为了挽回和沈家的关系,还动用了家法,将侯方卿禁足府中。
此时正值年关,京城热闹繁华,人人都在忙着为这个年节做准备。
在这个时候传来了江泠要纳妾的消息,未娶妻先纳妾的,放眼整个京城,就只有江泠一人。
江府的下人都知苏媚是江泠放在心尖之人,丝毫都不敢懈怠躲懒,忙着为明日迎苏媚进门做准备。
苏媚这几日都在房中绣荷包,绣香囊,她每日只睡三个时辰,熬得双眼通红,面色已是疲惫不堪。
金钏红了眼圈,在一旁苦苦相劝:“还是奴婢替姑娘做罢,姑娘这样没日没夜的熬,眼睛都要熬坏了。”
苏媚揉了揉眼睛,腰背酸痛难忍,她强忍着身子不适,仍是倔强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只剩下四个香囊了。”
江泠可不好糊弄,若他知道那些香囊是金钏替她做的,还不知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惩罚她。
苏媚叹了口气,因是做给江泠的,她绣得格外仔细,又怕误了期限,紧赶慢赶,也才做出了四个,后天江泠就会派人来取,她更是一刻都不敢停下。
金钏神色担忧道:“姑娘,将军已经选定了明日便会纳姑娘进门,将军派人送来的喜服,姑娘还未试穿呢!”
那喜服就挂在架上,苏媚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那喜服是极华丽的,便是寻常人家正妻所穿的华服只怕是比不上。
那粉红色的喜服之上用金线绣着梨花刺绣,上面镶嵌着无数的珍珠和宝石。
江泠还派人送来了一对红烛,想是觉得只是纳妾,她不能穿正红,也算是对她的补偿。
苏媚见到那喜服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那喜服定是按秦臻的喜好准备的,上面的梨花绣得精致,在苏媚看来,却是格外刺眼,那喜服便是在提醒她便只能作为替身,牢牢禁锢在江泠的身边。
除非被他休弃,否则她便只能一辈子留在江泠身边,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放着罢,我待会再试。”
她甚至觉得那华美的喜服就像是束缚她的牢笼,挂在屋里极为碍眼。
她不由得再蹙了蹙眉头。
姑娘明日便可入江府为妾,金钏却未在苏媚的脸上瞧出半分欣喜之意。
金钏笑道:“姑娘,锦绣坊的掌柜送来了银子,说是姑娘的那些绣品,已全都卖出去了。”
金钏将那装着银票的箱子交给苏媚,苏媚打开一看,里面是整整三千两银票,苏媚心头一惊,放下手中正在绣的荷包,问道:“怎会有这么多银票?”
虽她闭门不出,但她也知道那绣品的行市,她的那些绣品,远值不了三千两银票。
金钏凑近悄声道:“掌柜的说就是这么多,姑娘的绣品是被宁国公的小公爷买下,掌柜的说日后姑娘无论送多少绣品,他们锦绣坊都收了。”
苏媚闻之犹如闷雷在耳边炸响,此事定然已被江泠知晓,否则一向不喜那些繁琐配饰的江泠竟然命她绣什么荷包,香囊。
他竟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她,便已然定了她的罪名。
他从来都不信任她,也从未相信过她说的话。
针尖扎在她莹白的指尖,指尖的那一抹鲜红染在了青缎绣梅花的荷包上,苏媚深蹙眉头,心中泛起一阵悲凉和苦涩。
她拿起剪刀,剪碎了手里的那未绣完的荷包。
金钏心疼万分,大叫出声来,“姑娘好不容易要绣完了,怎的说剪就剪了?”
苏媚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弄脏了,不能用了,只能重新再来。”
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也不下。
金钏察觉到苏媚异样的神色,便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明日就是姑娘和将军大喜的日子,姑娘也该高兴些才是。”
是啊,她这样的身份能给江泠做妾,只怕也是一名歌女最好的归宿,可她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苏媚摇了摇头,“只是想起了家人的缘故,有些伤感罢了。”
金钏不觉也跟着红了眼圈,姑娘已经失忆,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家人又在何处,好日子将近,她定然思念家人。
一阵细密的疼痛从头部传来,苏媚紧蹙眉头,连忙捂住了前额,头痛症已经很久没发作了,但那痛还伴随着她,并没有因时光流逝而减轻半分。
“姑娘,天色已晚,还是早些歇息罢。那些香囊还是待明日再做罢。”
苏媚点了点头,金钏便退了出去,金钏出了屋子,行到院中,突然被人打晕在地,那人推门而入,闯了进来,苏媚正待要呼救,却被人捂住了嘴。
那人一身粗布衣裳,扮成江府的下人,对苏媚道:“你若不喊,我便放开你。”
苏媚点了点头,那人放开苏媚,便道:“我是秦栾,是秦臻的兄长。”
苏媚脸色一白,连连后退,“你就是那晚挟持我的黑衣人,你想怎么样?我只是个替身,你是想再次劫持我,去威胁将军吗?那晚你已经试过了,根本就行不通的,你不要过来!”
秦栾焦急上前,她是自己的亲妹妹,他又怎会伤害她,那晚将她打晕,也是为了保护她。
苏媚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抵在自己的脖颈间,“你若靠近一步,我便刺死我自己,你便只能拿一具尸体去威胁将军。”
秦栾急了,却不敢再上前,他急忙劝道:“臻儿,我是三哥啊,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苏媚所有的不幸都是秦臻带给她的,江泠将她当成替身,处处逼迫她,侯方卿也将她认做秦臻,连这屋里的一应摆设,就连她身上的衣裙,首饰都是按照秦臻的喜好来的。
这还不够,就连那日劫持她的刺客,也将她认成了秦臻。
长久以来,她心里对秦臻的积怨,连日来心里的压抑和委屈,她根本就不想听到有关秦臻的任何事。
“你休要骗我!秦臻已经死了,我是歌女苏媚,并不是什么秦太师嫡女。”她手中的素梨花银簪又逼近脖颈一步,秦栾不敢再上前了。
秦栾虽知秦臻已经失忆了,没想到她竟如此抗拒秦臻的身份,江泠实在可恨至极,他想要报复江家,将秦臻囚禁在此,竟让她以为自己是个替身,害她如此痛苦。
“你不是想离开吗?我可以带你离开。”
突然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江泠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