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才半日没见苏媚,就有人不知死活,竟敢从他手里抢人,江泠那阴沉的脸色,似要滴下水来。
他今日去了鎏金阁,听说苏媚已经去了柳府,便匆匆赶来,没想到才半日未见,林良辰竟然会去柳府提亲,而苏媚显然已经忘了他昨日说过要来接她的话。
他今日来接苏媚,原是想要带她去赏灯游湖,那日他在桥上见苏媚和陌生的男子在画舫游湖,于绚烂的烟火绽放的一瞬间,他看见了那久违的明媚动人的笑容,而那样的笑,她竟然给了一个陌生的男子。
而那陌生男子正是林良辰,那个时时刻刻觊觎苏媚,令人生厌的林良辰。
见到这一幕,江泠游湖的兴致荡然无存。
江泠大步走了进来,那冰冷的眼神扫过河氏,落在苏媚的脸上。
林良辰提出纳妾之时,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是否也像那日在画舫上那般,她站在林良辰的身侧,欢喜雀跃,甚至心驰神往。
思及此,江泠的面色越发难看,只冷冷地道了句:“过来。”
苏媚虽然不情愿,但她知道与江泠硬碰硬是没什么好下场的,这会子她的双腿还酸软无力,想起昨日在马车上,那羞人的画面,苏媚面色飞红,她突然起身,对着江泠盈盈一福,“将军怎会得空前来?”
气氛近乎诡异的安静,江泠冷笑一声道:“怎么?我来得不是时候?”
是不是他迟来一步,她便会答应了给人做妾?
江泠冷冷地睨着苏媚,自顾自地坐在苏媚的身边,拿起酒杯为自己斟满了酒,一杯接着一杯地灌进腹中。
林良辰当众提亲,柳佳莹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又见到比林良辰更加俊美不凡的男子,那男子好似也看上了苏媚,她心里妒火中烧,恨得牙痒痒,凭什么他们个个都喜欢苏媚这样狐狸精。
柳佳莹指着鼻尖骂道:“你们莫要被她的外表骗了,她在京城给人当外室,昨日她衣衫不整,还穿着男子的衣袍,她定是在外头有了奸夫!”
苏媚不觉看向江泠,那衣袍是他的,柳佳莹口中所说的奸夫也是他,江泠冷冷地睨了一眼柳佳莹,那眼神冰冷似刀子刮过,他手中的牙箸便飞了出去,钉住了柳佳莹的衣裙的一角。
柳佳莹的脸都吓白了,舌头也开始打结。
她将那牙箸拔了许久都拔不出,最后只能将自己衣裙撕破了,那牙箸仍然倔强地钉在椅子上。
“柳佳莹,你同为女子,此事关乎女子的清誉,你不可乱说!”柳则成已经气的浑身发抖,女子的清誉尤为重要,臻儿还未嫁人,这样的事又岂能随便乱说,这年头流言蜚语可是能杀人于无形的。
他满怀愧疚地看着苏媚,为自己没能教好柳佳莹而自责不已。
柳佳莹激动地站起身来,指着苏媚,高声道:“我说的就是事实,父亲若是不信,大可去问她。”…
柳则成气的一掌拍在桌案上,“你住口!”
柳佳莹从未见过父亲发脾气,父亲性子温和,从来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没想到父亲竟然为了苏媚,当众下她的脸。
柳佳莹的泪水夺眶而出,大声质问苏媚道:“你敢做却还不敢认?好!我现在就让他们都知道你的真面目。”
柳佳莹昨日撞见了苏媚穿着男子的衣袍,便注意到她的脖颈处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今日她穿着立领的厚衣裙,还系着披风,她定是为了故意遮挡那些痕迹。
她正要扑上去拉开苏媚的衣襟,将她所谓的证据展示给众人看,却被江泠骤然握住了手腕,她脚下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上。
柳则成气的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他脸色铁青,瞪大了双眼,怒吼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柳佳莹被那一巴掌扇得脑子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河氏又是使眼色,又是咳嗽,柳佳莹却不管不顾地哭闹,撒泼打滚,江泠缓缓抬眼,不紧不慢道:“你口中的奸夫正是本将军,昨日她身上的衣袍,也是我的。”
前厅骤然变得安静,几乎落针可闻,柳则成目光呆滞,双目无神,犹如一声闷雷在耳边轰然作响,他久久无法接受江泠的话,他双唇轻轻地颤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良久才呆坐在椅子上,不觉老泪纵横。
他为人老实,思想也很保守,想了很久,便起身对江泠道:“臻儿是家妹唯一的女儿,我将她视作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过去是我这个做舅舅的无能,没能护着她,但我希望将军能放过臻儿。”
苏媚见到舅舅那苍老的面容,因深受打击,不觉泪流满面,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舅舅老实本分,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和江泠抗衡,但他眼神中流露出的坚韧,全都是出于对她的疼爱。
柳则成跪在了江泠的面前,“将军位高权重,要什么样的女子都可轻易得到,只是臻儿,她的至亲已经不在了……”
柳则成已经泣不成声,眼泪不断地从那满是沟壑的苍老的脸上流下,他以额触地,重重地叩在地上,“将军若想要报仇,尽管将我的命拿去,求将军放过臻儿。”
河氏一拳捶在柳则成的背上,“你疯了吗?你为了秦臻,连我们母子都全然不顾了吗?”
柳则成笑得苦涩,“我没什么本事,做生意也不行,但我一辈子都是为了这个家活着,可你看看,这哪里像个家的样子,秦臻是我妹妹的骨血,我该护着她的,都是因为我,臻儿才……若是妹妹知道了她唯一的女儿被人欺辱至此,她定然死不瞑目。”
江泠看着眼前的这一家人抱在一起痛哭,苏媚那哭得红肿的双眼,他双手紧握成拳,冷着脸,深深看了苏媚一眼,大步离开。
柳则成轻抚苏媚的额发,替她拭去眼泪,安慰她道:“臻儿,是舅舅没用,是舅舅没能护着你。”
他不停地说着这句话,一面说一面不停地扇自己的耳光。
“舅舅,您别打了,您别自责,都是臻儿不好。”
江泠大步走出了柳府,策马疾驰而去,他和苏媚为何会到了今日这般田地,方才苏媚眼中的惧怕和恨意,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想要对她好,可为何总是会弄巧成拙?让他们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
他想娶她为妻,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而她却想尽一切办法也要逃走,甚至他越想要握紧她,她便越要逃,他的真心她为何就是视而不见,他到底该如何做,江泠甚至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难道他该放手吗?他翻身下马,一拳捶在树干上,不行,他绝不能放她走,苏媚是他的,这辈子都是他的人,他便是死也绝不会放手。
方才林良辰提亲的时候,她是不是已经动心了,休想,她这辈子绑也要绑在他的身边。
江泠翻身上马,折回了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