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阳在西安正北边,土地同样适合种植棉花,家家户户都纺线织布,泾阳土布在陕西乃至整个西北都有不小的名声,刘古愚把机器织布厂选在这里,从眼下来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路上,刘古愚给李明浩说着这家合作伙伴的情况,“泾阳不光有大大小小的织布作坊,还有不少豪商专门将土布运出去,到西安、兰州乃至迪化等地销售,声势、财力都相当可观。”
“其中最大的一家姓周,周家如今是排行第四的周梅村当家,此人早些年曾经去上海闯荡过,生意虽然没做成,不过也涨了见识,生出了兴办新式工厂的想法,当初我筹办保富机器织布局的时候,就踊跃参股。”
“事情没办成也不气馁,反而劝我去泾阳办厂,可惜如今我怕是要辜负他的一番好意了!”
李明浩微微点头,他很清楚,无论在那个时代做生意,光有钱都是不行的,周家或许在陕西乃至西北都有一定的人脉支持,可到了上海,这些关系就没用了,生意自然不好做,被赶回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从白鹿原到泾阳一百多里地,他们在中途歇息一晚,第二天下午方才抵达周家大院儿。
到了院门口一看,果然气派,占地数亩,前后几进,石材、木雕无不是高手匠人精心制成,不经意间便显露出主家深厚的底蕴。
刘古愚是老熟人了,都不用通报,便直接带着李明浩进了里面,周梅村闻讯赶来将他们带到客厅。
“梅村兄,这是我的学生,今年陕西乡试第十二名白嘉轩!”刘古愚帮忙引荐一番,然后分宾主坐下。
府中下人送来了当地有名的泾阳茯茶,看到这个,李明浩哑然失笑,在白鹿原电视剧里,泾阳茯茶可没少植入广告。
“哈哈哈,早就听说古愚兄又多了几名得意弟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不愧是我三秦之青年俊才!”周梅村是生意人,好话张口便来。
“不敢当,久闻周先生乃是西北商界翘楚,晚辈今后还要多请周先生指教。”李明浩也没文人的酸气,几人聊得自然畅快。
寒暄过后,周梅村问道,“嘉轩,听你的意思,也想做点生意?”
周梅村这就有点看不上了,刚考中举人,不想着用功读书早日进京赶考,而一门心思琢磨发财,刘先生怎么把这样的人带过来了?
“梅村兄有所不知,嘉轩想开办的也是新式工厂,他不图赚钱,而是为了强我民族工业!”刘古愚连忙把李明浩的情况说了一遍,又拿出图纸给周梅村看。
“哦?快给我看看!”周梅村一见图纸就挪不动眼睛了,连忙凑过去仔细查看,并不时发问,“这似乎和我在上海看得新式工厂颇有不同。”
“哈哈,当时我也是这么说的,你知道嘉轩怎么说?他说我们学洋人就算学得再好,那也是捡别人的剩饭吃,唯有自己钻研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人家嘉轩可不光打算用机器织布,还想自己造机器!”
“这可不容易,洋人把这里面的关窍看得比什么都紧,上海那些新式工厂,有点技术的活儿都是洋人负责,连看都不让人看!”周梅村都一把年纪了,自然不会因为一句话便热血沸腾。
“你要是不信,让嘉轩给你解说下这些图纸,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刘古愚把位置让开,叫李明浩来进行解说。
李明浩也不谦让,指着图纸给周梅村讲着自己的设计,周梅村听得时而皱眉,时而舒展,不断地询问,这一问便问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
直到下人过来提醒,他才从沉迷中清醒过来,一拍脑门道,“哎呀,实在是失礼失礼,古愚兄,嘉轩,还请赎罪。”
“哈哈,何罪之有,见到梅村兄如此醉心新学,我和嘉轩高兴还来不及呢!”刘古愚一点儿也不介意。
李明浩是既喜且忧,喜的是在兴办工业这条路上并不孤单,而忧的则是周梅村这么痴迷机器生产,肯定不会轻易把轧花机让给他。
三人到另一个房间用饭,开饭前,周梅村还把他的妻女叫过来拜见刘古愚,这让李明浩有些意外,就算他和刘古愚是通家之好不避内眷,可还有自己这个外人呢,这么做好么?
很快,李明浩就明白周梅村的用意了,酒过三巡,刘古愚说起了轧花机的事情,周梅村连连摇头。
“古愚兄,嘉轩确实比我懂机械,但把厂子设在泾阳也有好处!首先,泾阳盛产棉花,又靠近同官煤矿,比白鹿原方便多了其次,我周家做布匹生意多年,以前都是从泾阳批布销往西北各地,若是换了地方,怕是有些不合适。”
“周先生,话也不能这么说,白鹿原同样不缺棉花、煤矿,而且到县城比泾阳近得多!”李明浩也不肯退让。
其实还有一个关键因素,那就是将来铁路线肯定会经过西安,泾阳就不一定了,所以从长久来看,还是把厂子设在纺织城附近更合适只是这些话现在说出来,周梅村也不信啊。
“梅村兄,嘉轩,要不我看这样吧,既然你二人都想开机器织布厂,干脆就合股开个大的!”刘古愚提出建议。
“如此甚好,只是这家厂还是开在泾阳的好!”
“能和周先生这样的商界前辈合股,我也是求之不得,不过我还是觉得放在现在的地方更合适!”俩人在大方向上达成一致,但在执行方案上还是有分歧。
双方又争论了几个回合,最后周梅村出了个主意,“嘉轩,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那么我就同意把厂子开在白鹿原!”
“周先生请说!”李明浩连忙应道。
“方才古愚兄曾说过,你这些年醉心学业,尚未婚配我恰好有一小女名曰周莹,年龄和你正合适,若是你不嫌小女粗陋,咱们两家结成秦晋之好,那什么事情都好说!”
原来周梅村是存了联姻的打算。